“粗粗笨笨,哎,藍漪,你不覺得你的話說得很傷人?我不過是沉默點了而已,哪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原來情勢一片大好,諸事順利,哪裏輪得到我來逞什麼能?但現在,無論你們曾經多能,個個不是和吃了辣子似的烏眼雞胡作非為,就是蔫得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病歪歪蔫巴巴地沒個精神。眼看著絢爛美麗都已枯萎,也該輪到我這原來總掩抑著自己壓根沒有幾分姿色,就是生命力頑強點的喇叭花開始發揮點作用了。”湘宛微微一笑道:“再說,如果我明明是臥底,卻非要選擇在最不恰當的時候,以人人都能看出不對勁的方式露頭,我不成了大傻瓜了嗎?”
她抬起手指,正想去觸摸自己的鬢角,動作忽而一滯,隻是在臉頰上劃了一劃,便立刻放了下來。
雖然她的話想想也有些道理,但卻不能完全打消藍漪的疑惑。如劍的目光穿透湘宛的眸子,卻是清澈無比,毫無驚懼,腮邊的微笑更顯天真單純。
難道真的是我多心了?以前不過是她低調,藏得好些?
她的眼珠上下來回動著,卻不自覺伸出手臂,想將竹韻扶在輪椅上。緣落和蝶翼同時上前按住了藍漪的手,緣落向蝶翼眨了眨眼,她會意地“嗯”了聲,緣落便輕輕地將竹韻抱在其上。
湘宛眯起兩彎新月,露出些狡黠的笑容,在藍漪一轉頭時,迅速消失不見,仿佛依舊什麼表情都未曾流露過般,小碎步踏至桌邊,打開煙氣即將熄滅的香爐的蓋子,添了些許的香料,她一隻手扇著香爐的煙氣,另一隻手指在桌麵上輕快地打著節拍。
含著些許草藥氣息,如三月春風般清清爽爽的味道,順暢著呼吸,也清除胸臆中極深的陰霾。竹韻咳嗽了兩聲,睫毛不停地顫動,良久,終於睜開了眼睛。
眼睛張開,視線卻還未恢複,他看不清周圍的景致,幹澀地環顧著一片漆黑道:“這是哪裏?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在所有人還未出聲時,湘宛已搶先開口道:“啊,對,你已經死了,死得很徹底,什麼都沒剩下。”
“姐姐?”竹韻的耳朵“嗡嗡”地聽不真切,但這語調卻讓他心念一動,循著聲看向一片模糊:“姐姐,是不是你?我聽到了你的聲音了……”
湘宛竭力控製著什麼,肩膀卻還是難以自抑地輕微顫了顫,不過隻是一刹那間,動作又很微弱,並沒有誰注意察覺。
她故作輕鬆地小聲調侃了一句:“看來狀態恢複的不錯,剛睜開眼睛就能鬼叫——不過這呼喚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本來剛恢複點好心情,被你這沉悶一聲又給打回了原形,可怎麼是好?”
他想要行走時,輪椅立刻滑動到了湘宛的身邊,眨著眼,望望模模糊糊雲山霧罩的淺黃影子,眼淚從眼睛中滴落,不停地低低喃喃:“姐姐……姐姐……我以為我沒有機會再看到你了姐姐……”
湘宛無奈地托著腮,把頭扭到了一邊。
隨著眼淚的衝刷,他的眼睛卻漸漸變清亮,景物也越來越亮,但一團水霧的遮罩下,仍是有些不甚清晰。他想擦去眼淚,卻動不了手臂,頭一側,在肩頭的衣服上擦了擦鹹澀的水。
“姐……”剛剛發出一聲,看到的卻是湘宛的背影。他詫異地道:“咦?湘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