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幽的意識越來越薄弱,強撐著傷殘的身軀,用最後的力氣抱住了倒下去的玉若。
“你既然認得寒幽,那也一定認識舞靈吧。”他歉意地對夢煙道:“如果有機會,請替我告訴她,寒幽的事,是哥哥對不起她。”
夢煙木然地“嗯”了一聲。
他低下頭,用寵溺與留戀地眼神,看著懷中雙眼緊閉的她。
她的表情是那樣平和,就像是睡著了般。
他俯在她的耳邊,低聲道:“蓮兒,對不起。我真是沒用啊。到最後,也還是沒能帶你回家呢。”
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在恍恍惚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離若,看到了墨蓮,還看到了舞靈,正向他走來。
啊,出現垂死之前的幻覺了呢。
青綠色的身影,化作了無數飄零的彩色光點,在玉若身邊飛舞。
很快,這微弱的螢火,同她的記憶,隨著銀鈴輕響,融入了蕭索的風。
一滴眼淚,從昏睡的玉若臉上滑落。
在黑暗中,她看到身披白狐裘的背影逐漸走遠,忍不住大喊道:殿下……不要走……
可他並沒有回頭,終於,消失在她的視線裏,再也看不見。
她頹然倒在一片黑暗中,殿下,不是說好要帶我回家,住在冰宮中永遠不分開嗎?那為什麼……又要離開我?
殿下……
哎?等一等,殿下,那是……誰來著?
碎魂鈴響,漫天流螢,聚了又散。
夢煙向後退著。
這畫麵深深刺痛了她,她好想逃跑。
耳畔傳來了低低地喝令:“撐住!站穩!不要倒!”
“為什麼,我們竟要生生把他逼到這步田地!”她竭力控製著心緒,不讓眼淚落下來,不讓自己的恐懼流露。
“獲了情,這才損了個流楓,你就受不住了,也未免太無出息。”舞靈冷漠地笑道:“之前輪轉那麼多次,見到天地兩界徹底崩塌,世間萬物皆化作了冥族的奴隸,被玩弄於鼓掌間任意踐踏,你也沒糾結成這模樣。”
舞靈不提此事還罷。
夢煙驀然想起了曾親眼目睹,被吸入了冥界的四族,化作冥族的玩物,行屍走肉一般地穿行。
對於隨時隨地可能降臨的痛苦,一副習慣的模樣,實則卻是麻木。
她當時並不大了解,那種剝離究竟是如何殘忍。
現在才發覺,從前不以為意的事,竟是這般殘酷。
將別人的痛苦,轉化為前行路上的墊腳石,本已不算什麼值得驕傲之事;若單純隻是將他人的悲哀,看作是歡愉的源泉,這又該是何種不能理解之扭曲。
不失卻少數的生靈,也無法挽救大多數人的性命。
也許這是種偽善,可他卻毫未猶豫,將這種偽善發揮到了極致。
“這下,你可知了?主上他與我們都不同。”舞靈清冷地笑道:“我是微弱的苦痛,你是注定的路途,而他,卻是不被理解的百千年的折磨。”
“我從未對我最初看到的景物,如此痛心;也從未對最後做的選擇,如此驕傲。”她輕柔地道。
舞靈見她神色細微的變化,知道自己的目的又達到了一樁。
夢煙這才算領會了主上的苦悶,回頭也再不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