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想著,每一天都默念著同樣的言語,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隨著自己法力的增長,他的戒備心也越來越強,對他人的信任感也越來越低了,以至於原本或許還有一線希望軟化的心,正一點點失去最後被感動的可能,逐漸化為冷硬的堅冰。原本的自卑軟弱而凝成的疏離,也轉化成了漠不關心的冷情。

僅剩的情感失去的過程,他偽裝起來卻更加容易。在看著為他忙前忙後的月無痕時,他溫柔的笑靨,愈加自然,明澈的雙眼也很難把他的假笑看穿——何況是陷入了深深迷戀中,現在又添了歉疚的月無痕。

盡管他並不想承認,可是卻不能不承認,月無痕出乎意料地很會照顧人,對他竟可以用“無微不至”四個字來形容。他全然不需要開口,隻要動一動嘴唇,或眨一眨眼睛,月無痕就可以知道他想要什麼,是渴了還是餓了,他的思緒轉動的都沒有她的反應更快,讓丹珠采薇之類第一流的侍女都相形見拙。

蒼默終於忍不住,略帶戲謔的口吻對月無痕道:“阿痕,你真是比第一等丫頭手腳還利落。”

月無痕愣了一愣,思索了片刻,嘴角一抿,腮邊淺淺梨渦:“你受著傷,我不和你計較,我就當你是笨拙地在誇我好了。”

天風一縷,吹起水墨瀑布,映著白玉雪顏一抹淺笑,清麗非凡,見之忘俗。

蒼默僅有一瞬間的失神,旋即便在心內冷笑道:這女人果然是個天生的丫頭,打雜做事做得好,腦子卻不好,究竟是誇是罵都聽不懂。

月無痕早聽了墨夜的話,為了真誠,將竊音之力封存,當然沒有聽到他的這些小心思。輕柔地吹著勺子上的藥,再遞送到蒼默的唇邊。

淺棕色的液體流入了喉嚨,蒼默有些發怔。

也不知是藥材的因由還是她做了什麼特殊的處理,平日那難以下口的湯藥竟嚐不出半點苦澀味道來,有一點點甜蜜。像極了記憶中,不顧燙偷嚐那充滿活力的女子給她的心上人熬出的藥水的味道。

“今天這藥——”蒼默咂咂嘴巴:是加了花露和蜂蜜嗎?夜櫻花的蜜汁?”

“嘴巴還怪刁的。”月無痕眨眼笑道:“正是夜櫻的露水,調了花蜜進去。怎麼樣,還好喝嗎?”

蒼默“嗯”了一聲,她攪動著碗中的液體:“露水花蜜都是我親手采來,藥也是我親自熬的,這樣的湯藥喝下去,才不至於反胃。”

因為這其中,放入了我的心。

過去的聲音,與現在疊合,在他的腦海中回蕩著。

冥族一個個的,還真是很能演。她不過是假裝出的深愛,卻能說出和那真的陷入癡戀中的女子一樣的言語,一不小心就能讓人產生她是真心的錯覺。

墨夜再三囑托他,一定要對月無痕好,他始終不過是聽話,卻並沒有什麼自己的意願其中。這一“病”期間,反倒讓他有了自己的意願——既然她想演,他幹脆也就陪著她演吧,不僅僅能織就美名,還能夠和她學學毫無痕跡的偽裝是怎樣的。

他眼眸滿含情意,乖巧地喝下月無痕用心替他熬的藥,沒有注意到她戴上了薄薄的手套,更不會發覺手套下密布的傷口。但他們的幸福,映入到偷看的丹珠的眼中,再慢慢散開,從蒼心閣,到整個天界,都知曉了仙君和他的皇妃恩愛非常,惹人妒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