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的魔刻,逃不到哪裏去的,隻能是用了歸回之術去魔境。
她一刻不敢停駐地從觀鏡居跑了出去,卻支撐不住虛弱的身體倒了下去。
緊隨其後的淇水收斂了那委屈形容,攬起她來,橫抱著置在另外的一處所在。
他盯著指尖的白紋,冷漠笑道:“好戲才剛剛開始……我的王……”
對於一個終日生活在黑暗的靈魂來說,最怕看到的是陽光。
對一個太過壓抑自己真實,連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精心排演好的人,最怕的是睡眠。
沉沉的睡眠。
所有的恐懼,所有的陰霾,都會在卸下心防時暴露而出。
蒼默便是如此。他並不是徹頭徹尾的惡魔,在精心策劃下,朋友,敵人,親人一個個倒下的時候,他是在笑著。可他一點都不感到痛快。那種真切的悲傷,他全部留給了夜的深沉。在他發了瘋似的懺悔,被自己的喊叫聲喚醒時,他都會戰戰兢兢地環顧著周圍有沒有其他人存在,生怕自己無法控製的失言導致無法挽回的敗頹。
他逐漸連覺也不敢睡了。仙族需要的睡眠是很少的,但就那可憐的一點點,他也怯懦地躲避,再也不敢把它交給安適的沉睡。
疲憊,辛勞都被是他自己扛著,吞下去,怕留下痕跡。
現在閉攏了雙眼,是昏迷,對他那算盡機關,幹涸需要休憩的身體來說,都是求而難得的恩賜。
看到了好多的人,想起了好多的事。
他的娘將他攏入懷中,向他講述著形如幻夢般父親的點滴,耗盡心力,一點點地從妖神化為仙魂的喜極而泣。
初到天界時,周遭用好奇,卻充滿鄙夷排斥的眼光,娘親帶著他就像是個受氣包一般低著頭,無言地接受著各種不平的待遇。沒有了笑容,在流雲間融化成了一縷流雲。
一點一點,他終於怕被欺淩的恐懼中抽身,卻走向了另外一種恐懼——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明,隻有鮮血彙聚成的河流。
一縷金黃,無端點燃了逃離不出的鮮紅。
如此的美麗,如此的高貴,在黑暗之中仰望,都覺距離太遙遠的嫵媚。他不自覺地去追趕,那縷光芒卻越來越遠。
比天川還要冰寒的聲音,像是迎麵潑來的冷水,澆滅了他所有的熱情。
我討厭卑微,討厭弱者,卻被你占全了。
飄然而去,終於將最後的一點點光明都熄滅了。
為什麼我的生命是如此卑賤呢?為什麼我會是弱者呢?
有人生來繁華,卻有人一無所有,這是因為什麼呢?
無法解釋的困惑快要將他的頭腦擠爆,他無力地喘息,惱恨卻無奈的嘶啞回蕩著:“為什麼——這都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再努力,也有洗不掉的痕跡——為什麼我要被人看不起——為什麼都沒有啊——這是為什麼啊——為什麼——”
眼淚決堤一般衝刷他蒼白扭曲的臉,他終於把自己喊醒了。
頭很痛,一片混亂,渾身無力,連動一動都很費力。
白茫茫的霧散開,他認出了這是自己在冥界被安排的住所。
被逼到角落,強迫劃開手指的情形也回到了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