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月無痕在忘川守護數年,得出來的某種定論。

但即使如此,她也從未想過去懷疑念劍夫婦。

他們實在是很親切,對待自己也很親切。

她自小失去了母親,父親自那以後又變得那般的頹靡。在念劍夫婦身邊甚至比在帝沙的身邊更有家的感覺。

誠懇,誠實,心無雜念,他們所堅信的,所掛在嘴邊的,多多少少也影響到了月無痕。他們在她心中,比起下屬,隱隱若第二個父母。如果真的是蓄謀了已久的陰謀,她想她一定會很失望。

她咬了咬牙,躊躇半晌,從水鏡上鑿下一個小小的角,用法術填充了破碎的痕跡。

剛回到觀鏡居的淇水端坐在冰冷堅硬,連靠背都沒有的小小圓椅上,正要繼續回歸到他那乏味的觀測活計時,忽然眼前一黑,從椅子上跌倒了下來,後腦重重地撞在地麵上,滿臉的疑問,雙眼輕輕一翻,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隨著他的身體墜落撞擊“咚”的一聲響,緊閉的門被打了開。

暗影之中,一道更幽深的影子。

影子踱到淇水的身旁。

漆黑的頭發,玄色的衣衫,五官比淇水精致得多,氣息卻與他同樣的薄弱。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他身上一道道血紅色的刻印。

他用布滿了詭異紋路的胳膊,輕輕推了推他。

淇水隻在口中發出了“唔”地一聲,沒有動彈。

連通了他魂魄地水鏡無端被鑿開,盡管隻是小小一塊,性命無恙,也沒有多重的傷,卻也並不是一時半刻可以醒的過來。

唇角輕輕勾了起來,露出了一絲恐怖的笑容,將腰間的一把短刃抽了出來,緩緩插進了自己的心髒上。

由於疼痛,他微微皺了皺眉,但為了確保傷及要害,又強忍著疼痛刺進去了半分。

滾燙的鮮血沿著短刃的邊緣流淌下來,他估忖著傷勢即將滲透至魂魄中時,將雙掌抵在了淇水的雙掌上,低低地念了一小段的咒法。

“人魔本同源,仙冥自有嗔。我為九幽魂,融入凡塵身。浮生自是虛,哪管夢與真。今日契凡塵,骨肉亦可分。”

最後一個字吐出了口時,兩道同色的光芒在空中一彙,注入了不同的身軀之中。

淇水睜開雙眼。

劍刃刺入心扉的疼痛已然消失。

他伸出手臂對著屋頂,借著屋內幽碧的水光,胳膊勻稱光滑,沒有一絲痕跡。

我,成功了嗎?

他略帶著幾分不相信,輕輕地轉過了身。

躺在對麵血流成河,沉睡不醒的身軀明明滅滅,呈現虛無之態。

但是那容貌,毫無疑問是之前的自己。那是他轉生為冥族以來,一直以來的姿態,絕對不會認錯。

微微蹙起的眉宇徹底舒展開來,用這還沒有完全習慣的身體,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

由於過度激動而喑啞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觀鏡居回響:“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我真是個天才!天才!”

用近乎瘋狂的一聲聲大笑,來代替鳴響的鑼鼓,為自己得以重見天日慶祝。

他狠狠踢了兩腳已越來越淡的軀體,看它與魂魄散作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