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遙掙紮著爬到她的身邊,抓住她冰冷的手:“不,你還有我在……”
落葉凝視著緊緊抓著她手的——靠著他的單純一次次欺騙她的,她所摯愛的男人,無力地哽咽道:“我知道你還在的……可我,說的是我的臣民……”她頓了頓,歎息道:“他們和你,是不一樣的啊。我想幸福,也想讓他們魔刻消退,一步登天,這種希望最後卻讓他們全軍覆沒……即使你在我身邊又有什麼用,那些笑臉,那些聲音,我卻全失去了,尋不回,聽不見了……反而隻讓我更有種出賣了他們的罪惡感……”
“不,還沒有全軍覆沒。”臉燒得通紅的他迎著寒風踉踉蹌蹌地站起身,虛弱卻堅定的聲音忽然回蕩:“別忘了,我也是決意歸順您的臣子,也是受您恩惠的靈魂。”
染秋霜方才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龍潤身上,並沒有看到他被架著惡狠狠地拋在雪地的情景,此刻乍見著體力早已耗盡還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的心木時,不由驚愕道:“軍師……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怎麼會在這裏……這問題問得多好啊……”他呼著白氣,吐出一大口鮮血,支撐著不倒下,抬眸凝視著眼前夜行衣的魂魄:“還能因為什麼?因為傻,因為蠢,因為眼瞎,才會在這寒風朔朔,發現了些許令人意外的事……”
是他想說的話,也是他想說的話。
或許他的言語有些奇怪,他的行動也甚是詭異,根本辨不出他的真實身份——一切隻是源於這具傷痕累累空蕩蕩的身體,雖自然不會是全然是心木,卻也不完全是墨夜,而是相同的牽係下,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思緒卻奇妙地交彙結合,想練成一體般。連被軀體聯係起的魂靈自己本身也意識不到其中細微短暫的換轉,就像是自己不經意失神下,不受控製的行為。
正如當他安靜地躺在暖暖的屋中,半夢半醒間,終於看到那根安眠的香燃盡時,他興奮得難以言喻,將猩紅的布滿了血絲的眼瞪得大大的,注視著門外,等待著屬於他的勝利的消息。
這希望,既是墨夜想要的勝利消息,或許也是心木自己想要的勝利消息。縱使全然不同的期冀,凝結成的心音,也是一模一樣,交融一處,誰也不會意識到其實不單單隻有自己的存在。
但他沒有等來自己的王,自己的主人滿臉笑容告訴他好消息,他也沒能看到已漸漸習慣了,開始打心底裏接受,崇敬的魔女將他心心念念的七彩霓裳帶到身邊,而是牆壁的無來由的碎裂搖晃,大塊大塊的冰砸到完全躲不開的綿軟身軀,刺出了血。
冰屑落滿臉頰,床欄緩緩斷裂,他掙紮著想坐起身逃離,一群黑衣魂靈衝過來,雖將他拽離了塌陷的危機,卻是毫不客氣地把他摔在了地上。被重傷病侵蝕的弱軀隻這樣一摔,便震出了一大口血。這群黑色的影子也不管他粗重的喘息,不由分說地架起他,在空中跳躍,任寒風將他侵蝕得直打哆嗦,沒有任何人慢下動作來。
墨夜昏昏沉沉的瞥見架著自己左臂的,正是之前見過幾次的,圍在月無痕身邊轉的小個子冥族,餘下的也有看起來較為麵熟的。
既然是月無痕公主的人,現在也能勉強算作是王的人了吧。他們不清楚現在的我是怎樣一回事嗎?為何卻還要這樣對待我?
他所殘餘的卻唯有茫然——這冰冷的身軀,缺乏血色的麵容,顯示著冥族身份。而他竟然一個人也不認識,甚至從來都未曾見過他們。
他果然不是完全信任我,還是悄悄留了一手。是不是我被淩虐折辱,送入魔境的事,他也早就知道,不過就想借此機會利用我而已呢?
無意間聽到染秋霜的話而被感染,被同族冷漠地被擲在雪地的心死絕望意,讓他們再度異魄卻同口同聲。
不過……是一時糊塗,眼瞎了而已……
一個影部殺手看見心木竟然立起身來,脫口道:“墨……”在瞥見了染秋霜和楚遙時,立即改口道:“心木,還有力量站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