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因為辜負了相信而歉疚,卻不如一開始就被懷疑更讓人愉快些。
可是,既然已經要辜負了,什麼理由,都是徒勞。被質疑,也不過是給自己的卑鄙找了個正當借口而已,假若沒有借口,她有動搖,卻也不是沒有回頭麼?
長長地歎息,為了遮掩,化作了吹散白煙的吹氣。
藥流入碗中,罐子漸漸變空。
她的心,也漸漸變空。
有那麼一瞬間,她很佩服空——無論對笙霰雨抱有何種感情,她也能夠絕情地站在冥王那條船上,不向她也憧憬的另外的方向邁出腳去。
那樣的事,她是做不到的。
所以,便是加倍的痛苦,她卻跳不出。落入了無法抽身的沼澤,越想要想辦法脫出,陷得越深——四圍,也都沒有她可以立足之處。
罐已空,碗已滿。
逍嗣如常地端起來,鼻子湊近,嗅了嗅那馥鬱之味,朝藍漪頷首笑笑,便要轉身離去。
“等一下!”藍漪看著那背影,脫口而出。
逍嗣回過頭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怎麼……”
“呃……沒……沒什麼,我就是隨口叫了聲玩玩……”
“叫著玩玩?”逍嗣意味深長地道:“藍漪,你剛才應該說了,不會讓我失望的吧?”
“嗯。”
“你和湘宛,誰都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啊?”藍漪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忽然提起湘宛來,頓了頓,點了點頭。
刹那間,她仿佛捕捉到了逍嗣眼中閃過了一絲——類似於哀傷的情感。
“逍……逍嗣……”在他的頭轉回去之前,藍漪再次叫了他的名字。
他的臉微微一側,瞥著藍漪:“還是叫著玩玩麼?”
“如果……蒼默向這藥裏傾了些什麼的話,你一定一定不要攔著他,最好裝作沒看見。湘宛有什麼反應的話,你也要想辦法搪塞過去。因為……”
“明白。”逍嗣不等她話說完,直直地走了出去。
“喂,逍嗣,你都不聽理由的麼?”
“既然是無條件相信,那就沒有必要聽什麼理由了。”逍嗣丟下這句話,聲音猶在,人卻早已經不見了。
藍漪木然立在那裏。
想前進,邁不動步子,向後退,渾身僵住了般。
想要笑,嘴角抽筋一樣地抽動著,露出一種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古怪表情。
想要哭,眉毛垮塌下來,流不下眼淚。
比剛剛讓逍嗣在意的那表情,更為詭異。
大概是她的心,成了一團亂麻,表現出來的,就是這樣一種完全辨不出的複雜。
“對……對……對不……
“對不……
“不……”
聲音顫抖,成不了一句完整的話。
良久良久,才交織成“對不起。”
可是,她卻弄不清,這句話究竟是她對誰說的。
對姐姐麼?
對師傅麼?
對逍嗣麼?
對還未出世的兩個孩子麼?
對自己麼?
還是……別的什麼?
答案,究竟是什麼呢?
她一向自詡聰明,此時,卻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自顧茫然。
這世界上究竟能有誰是真正落子無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