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地將琴弦扯斷,從琴弦之中流淌出來的,是汩汩的,殷紅的鮮血。

靈夜琴早已聯結著她的心脈,靈夜之中的靈力,是她的血液凝成的。扯斷了琴弦無異於扯斷了她生命的線。沐魂已經對她留情,在任何人的眼中看來都是如此——他隻是想要製住她的動作而已,並沒有幹脆地將她的生命之絲扯斷。

一瞬間的柔善,並不是救了她,而是救了他,直到她幹幹脆脆地將自己的生命斬斷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了這點。

“外公總是說您,心狠手辣,殺伐決斷,都讓人欽佩。在我看來卻不然,一個很明顯要毀了你們生活的我,您卻還是想要手下留情。”她渾不在意地擦著嘴角無法止住的血:“我是不需要您手下留情的,不要小看我。”

那是她的血。

可是,血液中卻充斥著濃濃的酒味。

沐魂懼怕酒,在他們闖入時,已經封住了五識。全神貫注都在如何凍結住她的動作上,也就懈怠了閉氣,卻不想克製他的殺器卻藏在了她的血液之中。

她的血液中充滿著酒的味道。

若是問如何才能做到,那是一種隻停留在字麵上,沒有誰去實踐過的瘋狂——將血液放幹一半,注入酒汁毒液,便可以百毒不侵或者千杯不醉。

冥族誰都知道有這麼個法子,然而,沒有任何人見到過。

那樣的瘋子,現在就站在她的麵前,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著跌倒在地上,渾身不斷在顫抖的沐魂。

“你是不是瘋了?無論是將血液替換,還是將心脈扯斷,都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開玩笑,怎麼會……”

“是啊,隻要是活著的,都會懼怕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未必是貪生怕死,隻是一種本能罷了。然而,如果早就死了,這一切也就沒什麼關係了。”她的臉上帶著慘然的笑容:“你雖然對我這樣的家夥都留了一念仁慈,當年姐姐大人嗬斥我的時候,你也隻是禮貌地對我笑。可是,縱然如此,真正關心我的,卻一個都沒有。哪怕是您也隻知道我是個沒有感情隻會假笑的冷冰冰的怪物,卻不清楚為什麼沒有感情。無論是同情的,還是厭棄的,都一樣的讓我惡心,誰也沒有真正關心過我的想法。”

她的手在被扯斷了心脈,不斷淌血的傷口上輕輕一拂,傷口不可思議地——不是愈合,而說成是複原更為確切些。

的確就是複原,不是肉體結痂脫落,更像是打碎了的瓷器回溯了時間。

“你們所謂的無情,或是沒有情緒波動,都隻是停留在性格方麵的。我卻是真真正正不可能有所謂的感情。我,大概是個最合格的冥族,也是最合格的——死者。”

她抬起腳,大概是想起了沐魂眼眸中流動著的悲憫的神情,輕輕地將足尖收了回去,並沒有踢到他的身上。

在方才一瞬間的失神中,實力差距大,也實在是敵不過恍惚間的懈怠。嬌美的新嫁娘也被製住,她並不肯下跪,僅僅是雙膝朝前坐在地上,盡管這樣的姿勢比跪在地上要難受,她也不肯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