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我。”夢煙溫和的似三月裏和煦的春風。

他見到是夢煙後,灰蒙蒙的天空撕開了一道口子,一絲暖意融融的陽光灑入。

“蓮兒,是你。”從幹澀的嗓中吐出的這兩個字卻是那樣甜美,他仍舊是陰慘慘的病弱之態,卻多了些精神氣,腮邊也現出了柔婉的笑容。

他掙紮著似要坐起,奈何薄弱的身軀不過顫了顫,卻絲毫動彈不得。

夢煙忙問道:“您要起來麼?”

伴著顫抖暗啞的“嗯”,無力的點了點頭。

夢煙托住粥碗,扶起他的身子,想幫他倚靠而立,卻與方才帝沙將其按在床欄時狀況相同,患了軟骨症蟲子似的滑溜溜的下了去,嚐試了幾次亦是如此。

她也知道他是想不讓帝沙與心木看出痕跡來,卻被他這副半死的樣子氣壞了,明明是在演戲,差不多便罷,何必非如此為難人。

她正在心中抱怨著,無意識地露出了嫌棄的眼神。

看起來即使不被束縛,也無法脫逃,仰著臉平躺的流楓先前眼眶的通紅沒有消去,眼淚說來便來,消沉地道:“我當真成了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廢物了。”

此刻的眼淚顯然是假的,這份消沉自然也是偽裝的,可在旁人眼中,卻又真實的容不下絲毫懷疑。

為什麼會假裝的這樣像?就和真的一樣?

遲來的蒼涼的心疼,讓夢煙不敢去麵對呈現在腦海中的答案。

她閉上眼,努力地嗅著冰宮中殘留的氣息,抑製住紛亂的思緒,苦澀地笑道:“誰說的?殿下明明是我,是整個魔境最珍貴的寶物,怎麼可以妄自菲薄呢?”

“魔境?”流楓悲涼頹然道:“我以為存可以用來追尋夢與彼方,用來作為傾天動地的賭注,到頭來也不過是逼迫我認清無力的現實之物。到了最後才發現,竟走錯了路,與所追尋的終點南轅北轍,早已與初始偏離,耗了一生一世的血,既失安寧之日,亦無棲身之地。到頭來隻獲了個瘋殘的身,最後愚蠢得連本源都看不見了,有什麼用?毫無成果的努力在別人眼裏隻是場惹人發笑的笑話。”

說完,他一瞬的清醒再度無影蹤,吃吃地笑了出來。縱使他的聲音如泉似溪,這笑聲卻並不悅耳,而令人不自覺心底發寒泛冷。

看見螢火般的光芒殆盡,早已被宿命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靈魂,卻不能開口,唯有消沉到極致被逼著沉入小小的封閉的空間,那些傷淚才能得以吐露。

本源?帝沙輕輕叨念,本源,那是什麼?

他的頭痛了一下,腦海中明滅了一刹那,被遺忘遙遠的感覺。

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的那種感受,他以為早已隨時光流逝封存之物,仿佛在蘇醒。

帝沙倏然發覺自己已這般強大,天地也即將再次唾手可得,他依舊可以隨意踐踏他人的尊嚴生死。心脈居然顫抖得厲害。

不是高興,他沒有那樣的情感;並非歡欣,他失卻了這兩個字書寫的筆畫。

是害怕。

是那種,名為害怕的,在冥族的骨血中沒有消逝的情感。

他用法力將魂魄中星星點點的微芒拂拭去。隻是那種既陌生又熟悉,許久不曾體驗過的懼殘留下的痕跡許久不能抹消。

夢煙卻極其詫異,想不到她竟然能聽到冷血無情的外公內心中情感碰撞的聲音,這簡直是不能想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