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蹙著兩彎秀眉,她的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同時卻是半分也不肯相信,後退了兩步,綻開一個笑臉:“呐,你們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啊,您可真聰明,一下就聽出我們話中有不實之處了。”寧兒剛要安心,緊接而來的話卻將她推到了冰河:“影部的首領換作了淨大哥,您現在已不是我們的頭兒,僅僅是空——是冥王殿下命我們殺死的對象而已。”
“這不可能!冥王殿下不會殺我的,他根本沒有理由!”寧兒的手緊緊攥著,血液從傷口滲透,冷汗自額角墜落。
“怎麼就沒有理由?這理由,剛剛您自己還提及過呢?”冷淡的聲音:“價值耗盡,除死無出路。”
她這次的行動,確總是猶豫遲滯。
這次任務完成,她知道自己就再無法臥底,甚至連殺人都殺不了了。
對於一個殺手來說,不能再堅定地舉起手中的刀,又擁有了強烈的情感,的確就和廢物毫無兩樣。
做為他一手培養出的殺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被榨幹了價值的廢物,和被掏空了瓤的果皮一樣,是再沒有存在理由的,隻有被拋棄被踐踏的份。
在冥界如此,在影部,更是如此。
可隻對他言聽計從,把自我都抹消,把心都掏出來的自己在他的眼中,應該是特別的存在啊!為什麼他也毫不仁慈地把她當作垃圾踢開呢?
就算自己的付出沒能打動他分毫,但是……
“冥王殿下答應了我,任務完成,就給我自由啊!他不會說話不算話的啊!”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身體也顫抖得厲害。
“啊,不錯,冥王殿下確實答應你,任務一成,海闊天高任你遨遊,從此三界再無束縛你的事物。但是,現在心木大人還未趕來,你還沒有讓他和散羽徹底決裂——這任務還不算是完成。隻要在允諾兌現的條件圓滿前將你殺死,冥王殿下就算不得是食言,咱說的,可有道理?”
如果在任務完成之前,被他所殺死,她沒有完成托付,他亦不是背信棄義。
信誓旦旦地許給她自由,原來,打得竟是這個主意。
她竟為了不離開這樣的一個人,讓她的無大哥黯然背井。
她竟為了不背叛這樣的一個人,讓她的姐姐長留遺恨。
兩行清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鹹澀的水,讓她痛徹心扉,卻也為自己的珠淚感到不齒。
談何忠誠,談何不棄,任何辯白都沒有用,此刻的淚珠,就是她自私自利最好的證明——無大哥死的時候,她沒有哭;散羽被她的刀穿透了五髒時,她沒有哭;卻在自己被拋棄時而落淚。
與其說是為了冥王而戰鬥,不如說是想讓自己走進冥王的內心,占據一席之地的戰鬥。當意識到自己是為一場永遠不可能實現的虛空大夢流血流汗,她早已死去的心才會劇烈地抽縮。
“把武器都收起來。”淨朝影部殺手使了個眼色,他們怔怔,不理解淨,卻都不敢違抗命令將寒刃紛紛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