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天的紅霞吹起,人煙茫茫,歌舞升平,繁華遍地開起。
刺骨的寒雪降落,以風為樂,闌珊燈火,唯有寒梅傲雪。
蒼天沉默。
昏禮將啟,他將烏發束,他把晚霞披,深沉的荔目中蕩起陰寒的冷,待眾目注視,顧眸流盼間,嘴角的笑顏卻是那樣真實,仿佛,他的喜悅,足以將天下傾覆。指尖相抵,說不清究竟是真情還是利用的一份糾纏。
心木流華。
他不想讓任何過去的痕跡,侵入他此刻的幻夢。往昔總板板正正綁住的墨綠長發,梳至柔順,垂至腰間,墨色飛瀑懸起。繡梅的喜服在雲浪中絢爛,柳葉般的美目,透過薄薄的雲霧,侵染著極致的歡喜和無法抽離得悲哀。咫尺的遠方,有他的摯愛。
指尖,攥著月光流瀉的優雅,攥得緊緊的,一點也不願意鬆開來。那一瞬間的錯覺,讓她沉淪在虛幻的愛,甚至沒有意識到,步上天階之時,一直一直是她在配合著他的腳步,而他,偶爾斜睨她一眼,但一直吸引他目光的,隻有通向彼岸的路途,那高高在上,受萬人參拜的禦座。兩旁的眼,落在他的身上時,他忽然笑出了聲。
他們以為是為了這朝思暮念的喜事抑製不住地笑,她的眼卻不自覺地瞥了他一眼,其中飽含著複雜——隻有她和他自己知道,他在為他自己的幻想歡欣雀躍,他默念著,終有一日,你們也將目光聚集在我身上的時候,不是看昏禮主角的大皇子,而是再看茫茫九天之上,獨一無二的王。
她已經魂魄裂碎,這一生唯有一次的紅妝,定不希望旁人來叨擾。他回身一笑,一個人像梅林深處行進,背影本該顯得淒涼與孤獨,但梅枝開得那樣的熱烈,他寂寞,卻並不落寞。踏著不知從何處而來,也不知是為他悲泣還是在為他祝願的白雪,深深淺淺的腳印,直達她的眼前。
她正斜靠著,讓他動心的那一株梅木。
當時,她一襲彩裳,安靜地睡著,可愛的睡顏,甜香的呼吸將他的魂魄柔化,從此後,她便成為了一道柔美的虹在心間常駐,虹消逝,空出的一塊成了永世無法抹消的傷口。
此刻,她鳳冠霞帔,腰絲流雲,仍如當日閉著眼睛。黑黑的睫毛覆攏在白瓷一般的臉蛋,鮮紅欲滴的嘴唇微微勾起,如果不是俯身時,她再也沒有了呼吸,看到那安詳的模樣,定會以為,她隻是睡著了而已。
他與她一同跪拜在地,聲音在天界嘹亮而起:“父親,嶽父,我要娶痕兒為妻。一生一世,絕不負此時之心。”
當天宮內回蕩著嘖嘖讚歎,月無痕的嘴角卻不易察覺的抽動了一下。
他此時根本算不得是有心,不負此時,莫不是說一生一世絕不深情?
帝沙他長活一世,麵具偽裝不卸,此刻的蒼默還略顯稚嫩。但他卻對他的話,沒有任何的憤怒或者指責,淡淡地笑著頷首。
那一刻,月無痕掩住了口,不讓自己的喉嚨中發出悲鳴。她自己騙自己,父親是愛她的,他之所以沒有反應,隻是沒有聽懂蒼默的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