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看到鮮血順著手腕正要往下滴,就都點了頭。白強趕緊在塑料袋裏翻找出消毒藥水和棉球,擦拭起傷口來。

其實白強此舉一方麵是賣慘,一方麵是想表演一下在醫護方麵很專業,強化一下他“白求恩”身份的可信度。

所以在給自己的傷口消毒的時候,雖然疼得要命,但還是故作鎮定,表麵上裝得稀鬆平常,其實牙根都快要咬斷了。

在故意把碘伏和黃藥水反複上了兩遍後,又用紗布給自己包好。

白強想,要是觀眾們看不到他的一頭虛汗,表演還是很完美的。

可剛得意了幾秒鍾,他就驚恐地發現,那個熊孩子又要張口提問了:“那你究竟是怎麼到……”

……

“這什麼味啊?!”突然,人群中的一個小夥子喊了一句,打斷了小男孩的提問。

“是啊,什麼味啊?好香啊,俺剛才就聞到了!”

“是啊!好香啊,我也想說來著……”

“香?好像是臭味吧?”

這是什麼情況?連本來認為是自己一直在主導的白強都沒反應過來。

這鄉親們怎麼突然就一齊討論起別的事了,完全抓不到他們的點啊,看來群眾工作也太不好做了啊。

唉,不過幫我打斷了熊孩子也好。

但到底是什麼讓鄉親們這麼心齊,集體按捺不住,無視了我的存在啊?

是什麼味道嗎?白強自己也吸了一下鼻子……明白了,那是香蕉的味道,是他中午從超市買的一大盤熟透的香蕉。

其實白強從鄉親們的口音中,已經聽出來這裏是山東,他知道抗戰年代的山東鄉下,應該是沒人見過香蕉的。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村子在經曆過鬼子的兩次掃蕩之後,大部分的糧油、畜禽全都被搜刮走了。

現在百姓們吃的,都是藏起來的糧食,所以要省之又省。

沒有葷腥鹹淡不說,一天能有幾兩小米煮一鍋米湯,那就是最好的了。

日本兵守著河塘,自己抓魚吃,村民能逮到的野物,就隻有蜻蜓螞蚱,逮到之後掐頭去尾,幹炒一下,隔壁小孩都饞哭了。

這半個月來,這個村裏的人一般都是吃幹野菜攪和在玉米麵或者糠裏,放在現在那就是喂雞的東西。

……

白強一拍大腿,找到了新的突破口:“那是香蕉!是一種水果!好吃的……”

他快速地打開超市購物袋,拿出那盤香蕉,剝開一個咬了一大口,又掰下幾個遞向鄉親們。

邊嚼邊說:“吃……吃!”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屋子。

剛才說香的一個小夥子,接過一個聞了聞,就突然帶著皮咬了一口。

“哎,剝皮吃!像我這樣……”白強連忙說。

在白強驚恐的注視下,那個小夥子先把嘴裏的那口東西嚼了嚼咽下去,才試著剝起皮來。

剝的時候始終用嘴貼著香蕉,剝出一點就馬上吃進去一點,塞了一嘴,所以也始終俯著臉沒有說話,邊吃邊抬著眼珠看白強,顯得下方的眼白極大。

他很快的吃完一根以後,又向白強伸出手來。那種眼神和狀態忽然讓白強聯想起了什麼,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也不用小夥子再說什麼了,屋裏鄉親們看到他伸手又要,就都連忙伸出手去,一盤香蕉很快被扯拽分完。

“還有呢。吃不慣香蕉還有別的,吃麵包……”白強從購物袋裏掏出一大包“盼盼法式小麵包”,一個一個拿出來分給沒拿到香蕉的鄉親們。

隱約夾著果醬的,烤的焦黃的小麵包,仿佛懸浮在那獨立的充氣包裝裏,那光可鑒人的塑料表麵,鮮豔無比的廣告印刷,讓拿到它的這些老鄉目瞪口呆。

無論是胡須茂盛的中年漢子,還是滿臉皺紋的老大娘,都是一副孩子般的驚奇表情,都隻會無聲地捧在手裏看,不知道該做什麼。

白強分了一圈,他把還剩三個小麵包的袋子塞給剛才總提問的小男孩,又稍微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低聲說道:

“抓緊時間吃,少說話,比這好吃的我還有……”

屋裏的老鄉們全都吃開了,一個幼兒吃了咧開嘴笑,看向她的媽媽;有個大一點的男孩吃了,一邊狠狠地嚼一邊擠出眼淚來。

婦女們咬了一口,就悄悄揣起來;老人家嚐過之後,搖著頭輕輕歎氣。

這些反應,是白強沒有想到的,他忽然鼻子一酸,就低下頭來,不想再去看那些老鄉。

“還有,這還有……”他隻有低著頭把購物袋裏的吃的都倒出來,裏麵還有一包蘇打餅幹、幾袋康師傅方便麵。

雖然不是什麼奢侈的零食,但每一樣對眼前的這些饑餓老鄉們而言,都是爆炸性的美食。

此時此刻,大夥也不顧自己身在何處,為何而來,紛紛嚐試著那些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味道。

沒有人再去討論白強的身份,白強也感覺到剛才的緊張氣氛已經蕩然無存,仿佛已經和老鄉們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