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茶水潑到張瑤琴的臉上,燙得她麵皮發紅,鴉黑色的濕發粘在雪頰上,一滴滴的茶水順著發尾往下落。價值千金的茶葉就這樣黏糊糊的貼在她的臉上,濕漉漉的往下滴水,連同她臉上的脂粉,一點點的往下掉。
好似整張臉皮都要被人撕下來了。
狼狽且難堪。
張瑤琴有著遠比常人更高的自尊,無法不為自己這落湯狗一般的形容而倍覺屈辱。在這一刻,她隻覺得熱血從心頭起來直湧上腦,下意識的咬緊了牙根,幾乎咬碎了一嘴銀牙,險些失態。
然而,她的麵上仍舊恭恭敬敬,反而垂了頭,一字一句的應道:“清楚了。”
姬月白便百無聊賴的擺擺手,好像是打發一個無足輕重的下仆一般,漫不經心的道:“那你出去吧。”
張瑤琴咬著牙,維持著最後的一點理智和恭謹,行禮如儀,慢慢的走了出去。
一直以來,她信奉的都是: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隻要她還有一口氣,那麼那些屈辱和責難終究隻會是她的磨刀石,令她更加出眾。
所以,張瑤琴離開時,脊背依舊挺得很直,秀頸挺直,禮節如常,堪稱是宮廷禮儀典範。
便是姬月白都不得不為她感歎:張瑤琴可真能忍——忍字頭上一把刀,她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紮了這麼多刀,張瑤琴竟也忍了下來。
本想再抓一點對方小把柄的姬月白倒是真有些點兒服氣了:怪不得前世的自己被人耍得團團轉。
至於張瑤琴說到三皇子,姬月白倒也不怕——六歲時的姬月白確實是真沒看出來三皇子對張瑤琴的那點兒朦朧好感,可重生再來的姬月白對此卻是心知肚明的,她甚至懷疑:前世,三皇子的死很可能也是因為張瑤琴與二皇子的算計。
隻是,人心實在是再奇怪不過,哪怕是重新再來,姬月白如今再研究起這些故人的心思,依舊有些琢磨不透,就比如:三皇子也許早便已想好了要做一回英雄,要替張瑤琴頂罪,可當他聽說姬月白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時卻又滿心惱恨起姬月白,甚至一記恨便是好多年......
怪不得旁人都說,人性最是不定,人心最是多變。
姬月白歎了一口氣,心裏倒是略緩了緩:幸好,她醒來後便直接把三皇子喜歡張瑤琴、或許會替張瑤琴頂罪的事情告訴了皇帝。皇帝之所以匆匆離開,也是要去看兒子的態度,驗證姬月白的話——作為一個父親,皇帝必然也不希望兒子看重外人勝過自家兄妹的。
三皇子越是情真意切,皇帝越是留不得張瑤琴。
或者說,姬月白她究竟是想要什麼?
人在緊張的時候,腦子總是轉的非常快,哪怕是張淑妃這樣很少動腦子的人也不例外。她思緒飛轉,立刻便把姬月白這些日子的言行在滿是混沌的腦中略過一遍:
從景和宮回來的夜裏,姬月白與她小吵一通,最後卻說:“.......不若還是叫我搬出永安宮,也省得礙了母妃的眼。”
前些時候,姬月白頂著受傷的臉在聞知閣裏鬧了一通,把偏心之說嚷嚷得眾所周知,按長嫂張夫人的意思便是“按規矩,無論公主還是皇子,到了進學的年紀都是要搬出去單住的.........如今二公主這幾句話傳將了出去,陛下少不得也要多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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