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讓她們都出去,不必在邊上伺候的意思。
玉暖看了眼姬月白的臉色,見她小臉微白,心裏不知怎的竟也覺出幾分可憐來——那些個窮苦人家,做爹做娘的隻恨不得自己勒緊了腰帶也要喂飽女兒,偏張淑妃這做娘卻是......
這麼一想,玉暖倒是有些理解姬月白的怪脾氣了,這便輕手輕腳的收拾了東西,領著一眾人退了下去。
姬月白這便靜下心抄了一會兒的佛經,忽而便見著一團雪色從門邊竄進來——是雪團兒。雪團兒是撒嬌賣乖慣了的,這會兒便搖著尾巴,乖乖的湊上來,軟綿綿的偎在姬月白的腳邊,一下又一下的蹭著,嬌嬌的喵著。
姬月白被它這喵嗚喵嗚的叫聲叫得心軟,隻得先擱下筆,抬手將撒嬌賣乖的雪團兒從地上抱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膳吃得少,手上沒力氣,她抱著雪團兒時總覺得它好似重了一些,忍不住揉了揉它軟軟的胡須墊,又在它坦然露出的肚皮上摸了摸,逗貓道:“你該不會是吃飽喝足來找樂子了吧?”
雪團兒露出毛茸茸的肚皮,嬌軟軟的癱在她懷裏,一副“侍兒扶起嬌無力”模樣。
姬月白看著雪團兒這皮毛油亮,又懶又嬌的樣子,便是再好的心態都有些崩了——她還餓著肚子呢,這貓倒是吃飽喝足,還有心情來討抱抱討摸摸——這可真是人不如貓!
真是一隻公主喵!
姬月白的思緒一下子便歪了,伸手捏了捏雪團兒的爪墊,將懷裏的雪團兒從爪到頭的捏了一回。不過,就這摸貓的功夫,她的心情也不由放鬆了許多,這才慢半拍的想起了傅修齊:傅修齊今早也是要去聞知閣的,偏她現下又被張淑妃管著去不了,也不知道他一個人該怎麼辦?
轉念一想:到底還有大公主呢,哪怕是看在傅修齊那張臉上,大公主應該也會好好“照顧”傅修齊的。
想到這裏,姬月白立時便放下心來,轉頭就將傅修齊的事給擱了下來,一邊揉著懷裏的雪團兒,一邊考慮著接下來的事情。
這麼一心二用,竟也過了一上午。一直等到快午膳的時候,姬月白才終於等來了她想要的好消息——
“殿下,陛下午間要來,娘娘讓您過去一齊接駕。”
姬月白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前還有些白茫茫的。
柔和清亮的晨光從步步錦支窗外折入,脈脈照入,擺在窗邊的幾盆玉石葡萄和蜜蠟佛手在光下折著細微的光。再往外看,依稀還能看見窗外的梧桐樹,枝和葉的影子映在蒙了層霞影紗的窗格上,影影綽綽,靜美凝然。
姬月白隱約覺得這景象有些熟悉,忍不住又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這一次她倒是把周側看得更清楚了:她正躺在一張寬敞的檀木大床上,月白色的床帳,上繡金絲銀鏤的蓮花,並蒂成雙,素雅中又帶著幾分清貴。床帳上方還掛著一個丁香紫的香袋兒,幽香如縷.....
這是,這是她母親張淑妃的寢宮:永安宮。
姬月白還在發怔,一時間不知自己究竟是不是又入了夢裏,可耳邊又傳來低柔的喚聲:
“皎皎,你醒了?”
姬月白聽到這個聲音,一個機靈,幾乎是木然的順著這聲音抬起頭,終於看見了她的母親,那位傳說中的國朝第一美人——張淑妃。
張淑妃乃是成國公家的嫡幼女。世家貴女,千嬌萬貴,自來便是養在深閨人未識,隻因張淑妃自小便美貌驚人,雖甚少見人,但多年來竟也常有美名傳出,讚她姿儀甚美,世所罕見。
那時候,張國公兩朝元老,世子年輕有為,便是張家長女也已入宮為後,甚至還為當今誕下嫡子。張家一門,便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實在顯赫已極。張家上下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那時候也想著替這小女兒尋門好親事,去過安平的好日子。
隻可惜,孝全皇後張氏福薄,竟是早早去了,隻留個將三歲的嫡皇子,成國公府實是放心不下,隻得又送了幼女入宮。
張淑妃原就是荊釵布裙都掩不住的國色,隻是幼時隨母禮佛,常年素衣布履,少有盛裝時,入宮那一日卻很是精心的打扮了一番,一身的錦繡綾羅,如披煙染霞;雲鬢上珠翠搖曳,有寶光流轉,一眼望去當真便如山間雲端的姑射仙人又或是九重天上的神妃仙子,仙姿玉貌,容光皎然,令人見之而忘俗,連魂魄似也要被迷了住。
那是洛神賦裏寫的“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