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宮瓊花有很多話要向閔子祥和元鳳說,邀請他們到淩雲寨作長夜深談。
閔子祥和元鳳相視一眼,臉上流露出為難的神態。宮瓊花問:“六爺、鳳妹,不願光臨敝寨?”
元鳳說:“宮長老,請原諒,我們不是不願去貴寨拜訪。我們夫婦早已隱退江湖十多年,不想再過問江湖上的是非恩怨,更不想卷入武林的仇殺中去,因此極不想讓人見到。我們這次蒙麵而來,主要是念在我們以往之情,奉勸長老解散淩雲寨,再次悄然隱退。不管長老答不答應,我們就此告別而去,今後一切,請長老好自為之。”
宮瓊花歎了一聲:“六爺、鳳妹,我何嚐不想隱退江湖?可是朝廷鷹犬東廠的人,不知怎麼找到了我。威逼利誘,要我再為他們效力。我迫不得已,再次遠走高飛,來到了這荒無人煙的崇山峻嶺,原想過平靜的生活。可是當地土匪、惡霸也不容我們過一天的好日子。我們也不忍看那姓石的紅臉山賊,盤踞在貓兒山上,肆意奸淫搶掠,濫殺無辜,為害這一帶的平民百姓。在這種種因素之下,我隻好和一批生死相隨的弟兄,在當地獵戶的協助之下,殺入貓兒山,將淩雲寨搶了過來,作為一處棲身之地……想不到仍不容於江湖。”
小神女聽了心中暗想:你們搶了姓石的寨子,得罪了神秘而又陰險的黑風教人,他們能容你們在貓兒山嗎?何況你還幹些劫富濟貧的事哩!
閔子祥說:“長老!我們原以為你不耐寂寞,再次重出江湖,要揚名立萬,想不到你有如此的苦衷。”
小神女這時說:“伯父伯母,我有一個辦法,使你們既不會讓別人知道,又能夠互說別後的情況。”
宮瓊花問:“小妹有什麼好辦法?”
“我們幾個人,不如在附近找一處地方坐下來談話,叫巫大伯他們先回寨子,不就行了嗎?而且我也想和伯父伯母說話。”
宮瓊花說:“那太好了!附近不遠有一處小村子,我們去那裏住下長談可好?”
元鳳對閔子祥說:“山姑娘既然這樣說,我們在這裏多留一天吧。我也想知道山姑娘近幾年的情景,怎麼不來探訪我們的。”
閔子祥點點頭。宮瓊花大喜:“那我打發瓊兒他們帶人馬先回去,我們留下來長談。”她挽了小神女之手。“小妹,我們一塊去說,不然,瓊兒他們還以為我給兩個蒙麵怪人強行帶走哩!有你在,他們就放心了!”
“好呀!”
宮瓊花請閔子祥、元鳳在這裏等一會兒,便和小神女雙雙而去。她們一走,元鳳對閔子祥說:“想不到神秘的山姑娘在這裏出現,還和宮長老結成了好朋友。早知道她在這裏,我們就不必趕來了!”
閔子祥搖搖頭:“她在這裏,才更叫人擔心。”
“哦?!你怎麼更擔心了?”“山姑娘生性好玩,有時任性行事,分不清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更會看不出什麼是偽君子、她的武功那麼神秘莫測,極易為人利用。”
“祥哥,不會吧?”
“怎麼不會?幾年前,她不是在我們客棧門前,為了要傳飛侯子臨死前的一句話,從點蒼派掌門夫婦手中救了那負傷的黑風教惡大漢麼?”
“這可能是一次特殊的情況。穆婷婷女俠說她天真而心慧,生性雖然好玩卻疾惡如仇,怎會分不出好人與惡人的?看來她來這裏,恐怕也是在江湖上聽了貓兒山的種種惡傳,前來除掉貓兒山這一夥人的。可她沒有任性,先在平民百姓中打聽了事情的真相,不但沒有與宮長老等人為難,反而成了好朋友。這不說明她能分出好人與壞人嗎?還有……”
元鳳說到這裏,似乎敏感地想到了什麼事,突然不說。閔子祥問:“還有什麼?”
“祥哥!我想,在苗寨突然出現的兩位小護寨神靈,以及在那山坡上出現的大頭沒有軀的吃人山妖,會不會是山姑娘弄的玄虛?”
閔子祥愕然:“是她?”
元鳳不愧為女中豪傑,曾經掌管過一地的堂主,極有見識和判斷能力,她說:“這十分符合山姑娘好捉弄的的性格,十有八九是她了。宮長老不是說,山姑娘幾次救了她的性命麼?不是她又是誰了?我才不相信世上真的有什麼大頭山妖哩!而且這個大頭山妖隻殺為非作歹的歹徒,而救了好人。”
閔子祥不由點點說:“到時我們一問,什麼都明白了!”
“哎!你千萬別問,問了也是白問。”
“為什麼?”
“她既然不想人知道,能說出來嗎?要間,等我在無人時悄悄地問她,她或許會說出來。”
這時宮瓊花和小神女轉回來了,不單是她兩人,還帶了一位小夥子和兩名佩劍的少女而來。小神女說:“三哥,你快上前拜見閔伯父和風伯母呀!”
小三子上前一揖說:“小三子拜見伯父伯母。”
閔子祥夫婦慌忙說:“不用!不用!”元鳳驚奇地問小神女:“他是你的哥哥?你幾時有一位哥哥了?我怎麼從沒聽你說過的?”
小神女說:“我沒有說,不等於我沒有一位哥哥呀!”
元鳳笑著:“姑娘說的也是。”
宮瓊花叫春劍、秋劍也過來拜見。元鳳說:“宮長老,看來我們不想讓人知道也讓人知道了!”
小神女說:“伯母,你放心,我三哥和這兩位姐姐,一向守口如瓶,不會將今日的事說出去。”
小三子說:“伯父伯母放心,就是今後有人問起我,我會說,從沒聽過有這麼兩個人,見了麵也裝著不認識。”
春劍和秋劍也雙雙說:“閔爺、鳳堂主,就是今後有人將刀劍架在我們的脖子上,我們寧願死,也不會說出來!”
元鳳說:“那也不必這樣,隻要你們今後不對他人說出就行了!”
宮瓊花說:“六爺,鳳妹,我們走吧!”
她們一行七人,在秋劍、春劍帶路下,穿過森林,跨過溪澗,走了四五裏地左右,進入了—條小小的山村。這裏隻有三四戶人家,又是住在高山深處,幾乎與外界隔絕。他們平日靠打獵種山為主,除了貓兒山上的人有時送些米糧布匹來這裏,外界根本沒人來。就是貓兒山上的人,也極少來這裏,不打擾他們寧靜的生活。
秋劍是這小山村一戶獵人的女兒,宮瓊花一次送米糧來這裏,見她精乖伶俐,大膽活潑,便將她收為弟子,傳授她的武功。秋劍四位佩劍少女,表麵上是宮瓊花的貼身侍衛,其實全是她的弟子。
秋劍回到了自己家中,分外的高興。由她跟父母一說,馬上騰出了一間樓房。宮瓊花一行七人,全住在這座溪水旁的樓房中,一切生活,全由秋劍、春劍兩人打點調理了。
是日,閔子祥夫婦、宮瓊花和小神女、小三子,在樓房上促膝長談。閔子祥、元鳳和宮瓊花互拆別後二十多年來的種種經曆與遭遇。當宮瓊花聽到了七煞劍門在武林中的覆滅和熊夢飛之死時,不勝感慨和唏噓。閔子祥說:“宮長老,幸而你聽從鬼影俠丐吳三的勸告,及早脫身,隱退江湖。而我們受恩遇情感所困,要不是聶大俠和穆家雙女俠出手製止,我也早隨師父去了!因此,才得以處理七煞劍門和師父他老人家身後之事。”
宮瓊花歎了一聲說:“六爺,不是我事後諸葛亮,要是熊掌門早聽鳳妹、元浪等人的勸告,打掉稱霸武林的野心,在江湖上真正行俠仗義,就不致有如此悲慘的下場。”
元鳳說:“最可悲的是他老人家受了東廠人的利用而不知道,還自以為自己的武功蓋世,天下無敵。”
閔子祥搖搖頭說:“就是我們,也不知道卜長老竟是東廠的人,派來七煞劍門作臥底。藍美人一事,也是他挑動起來的。害得七煞劍門的弟兄,無辜慘死在這一事件中。”(以上詳情,請看拙作《黑豹傳奇》一書)
元鳳說:“六爺、宮長老,這事我們不必多說了。但這事件卻使我們得到深刻的教訓,我們今後千萬別卷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中去,及早退身,以免為他人所利用,這是我們來見宮長老的原因。”
小神女這時搭話說:“鳳伯母說得太好了!我們真是要特別小心,以免為他人所利用。現在,我已發現有人在暗中活動了,在挑動江湖上的仇殺。”
元鳳急問:“誰?”
“黑風教!”
眾人一時愕然:“什麼?黑風教?”
閔子祥說:“在早幾年,黑風教人曾經在湘、桂、黔三地交界處活動,行蹤詭秘,濫殺無辜。但他們的教主是誰,巢穴在什麼地方,江湖上沒人能知。可是他們招惹了梵淨山莊的冷麵神尼和毒手觀音,追殺飛猴。以後他們的人又在古榕客棧中鬧事,剛好碰上了點蒼派的掌門夫婦,一舉而殺了一位老道和秀士,而另一位凶漢……”
小神女:“這一位凶漢,我為了不負飛猴的臨死之托,要他傳一句話給他們的什麼教主,從點蒼派掌門老怪手中救出來,讓他帶傷而去。”
宮瓊花困惑地問:“小妹,你為什麼要救這個凶漢?隻是為了要他傳一句話?”
“是呀!我答應了飛猴,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呀!”
“那你和點蒼派掌門比武?”
“不是比武,是捉迷藏玩。老怪物要是捉不到我,就要答應我的請求。”
“他捉不到你”
“當然捉不到啦!”小神女將當時的情景—說,宮瓊花感到駭然,心想,點蒼派掌門萬裏飛,他的幻影魔掌神功,可以說是獨步武林,舉世無雙。在他掌下,沒有捉不到的人。當時居然捉不了隻有七八歲的小妹,小妹身法之快可想而知了。
元鳳說:“說來也奇怪,自從這凶漢走了之後,在古道上,再也沒有黑風教人出現了,也沒有什麼人在客棧中行凶生事,以後連黑風教也消失了,似乎這個神秘的教會門派不複存在。我們也曾經四處暗暗打聽,卻一點蹤跡也沒有。看來他們驚畏了梵淨山莊的報複,也害怕點蒼派掌門夫婦的追殺,自動解散了。幾年來,都沒有他們的任何消息。”
小神女說:“伯母,我最近又見到了這一個凶漢,現在他已成為獨腳人!”
閔子祥和元鳳一時都驚訝起來,問:“你在哪裏見到這個凶漢子?”的確,他們夫婦二人,幾次四處打聽黑風教的下落,全沒蹤影,以為黑風教自動解散了。現在一下聽到小神女說,又怎不驚訝?
小神女說:“天柱縣。”
“天柱縣?莫非神秘黑風教的老巢在天柱縣?”
小神女搖搖頭說:“看來黑風教的老巢不在那裏,有可能在靖州府城。”
“靖州府城?”
“是呀!但黑風教的老巢是不是在靖州府城,我也不敢肯定。因為我在貓兒山一帶,也發現了黑風教的人。”
“哦?貓兒山一帶也有黑風教的人?”宮瓊花不由關心起來。
小神女問:“夫人!你知不知那個要劫走你的贓物的收購行商是什麼人?”
“他難道是黑風教的人?”
“他何止是黑風教的人,他還是黑風教的使者,叫白無常,在貓兒山一帶頗具權勢,可以調動、命令其他黑風教的人。”
宮瓊花愕然:“我還以為他是回龍寨邵家父子的人哩!小妹,你怎麼知道他是黑風教的一位使者了?”
“因為我和三哥暗暗跟蹤那個要洗劫苗寨的紅臉漢,一直跟蹤到了興安縣城郊的那處莊子。當夜,這個白無常也出現了。我偷聽他與紫醬臉莊主的秘密談話,才知道他們是黑風教的人。第二天,這個白無常便扮成行商,在那深山小市集中出現,而遇上了夫人你。我當時沒想到這個白無常,竟然對你起心,要將你劫走……”
宮瓊花說:“我和黑風教沒仇沒怨,他們幹嗎要與我過不去?”
元鳳說:“宮長老,你是不是糊塗了,顯然洗劫苗寨那一夥匪徒,是黑風教的人。你們奪去了他們的山寨,怎麼沒仇沒怨了?這仇恨大得很哩!”元鳳又問小神女,“山姑娘,以後哩?”
“我為了想知道黑風教的秘密老巢在什麼地方,更想知道神秘的黑風教教主是誰,暗暗盯蹤白無常。誰知這個老奸巨猾的白無常,似乎發覺有人在跟蹤他,竟然給他擺脫了。沒辦法,我和三哥又隻好轉回興安縣城郊那處莊子,打算捉住紫醬臉莊主,可以問出黑風教的一些事情來,誰知……”
元鳳急問:“又給他們跑掉了?”
“不!他和那姓石的紅臉漢給人吊死在莊前的大樹上,整個莊子也給人夷為平地,令我追蹤黑風教的一條線也斷了!”
元鳳問:“不會是白無常這頭老奸巨猾的狐狸,心狠手辣,先來一個殺人滅口?”
“伯母,初時我也是這樣想的,後來才知道火燒莊子,殺死他們的是貓兒山的二寨主巫大伯。”
宮瓊花解釋說:“鳳妹,事情是這樣的。我們經過兩個多月的調查,查明了那姓石的紅臉漢,盜用了我們三寨主的名,在貓兒山北麓,血洗了古州一戶積善人家侯府的商隊,背後策劃人就是興安縣城郊的莊主。所以二寨主九重掌巫昶,便帶一批弟兄,連夜洗劫了那處莊子,將他們殺了。我們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是黑風教的人,要是知道,留下一個活口來問話多好。”
小神女說:“初時,我還懷疑巫大伯是黑風教的人哩!通過交手和談話,才知道他是貓兒山的二寨主。”
元鳳說:“宮長老,現在你們的情勢是非常的險峻,明有回龍寨的邵家父子和眾多高手,暗有神秘莫測的黑風教人與你們為敵,你真的要早作打算才好!”
小神女說:“剛才我們不是說要小心提防被人利用。我看你們與回龍寨的一切紛爭,會不會是黑風教的人在暗中點火,使你們兩敗俱傷,然後他坐收漁人之利?”
一直在旁不出聲的小三子這時也說:“事情真的是這樣,我和山妹,幾乎也受他們利用了!”
元鳳問:“哦?小兄弟,你和山姑娘怎麼幾乎受人利用了?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和山姑娘怎麼來到了這裏?是為了追蹤神秘的黑風教?”
小三子說:“我們初時不知黑風教的人會在這一帶出現,是為了追查血洗侯府一支商隊的凶手而來。初時,也以為是貓兒山的人所為,後來又疑心是回龍寨的人,嫁禍給貓兒山。因為在湘黔邊界洗劫侯府另一支商隊的,也曾盜用了湘西言家之名,企圖嫁禍給湘西言家,令我們與湘西言家為敵。”
元鳳不愧是頗有見識的英雄豪傑,她一下從小三子的話中,察覺到小三子是什麼人了,含笑地問:“小兄弟看來是古州侯府的侯三少吧?”
小三子愕然:“伯母怎麼知道了?”
小神女說:“還用問嗎?你剛才不明明白白說你是侯府的侯三少了嗎?”
宮瓊花一怔:“什麼?你是侯府三少?怪不得你來貓兒山一帶追查血洗商隊的凶手了!我多謝你們不魯莽衝動行事,深人民間作多方麵的調查。不像武林中那些什麼名門正派的所謂俠義之人,先入為主,不然,我們貓兒山的一批弟兄,可死得冤枉無辜了!”
小神女笑著說:“你多謝我們幹嗎?正因為我們害怕受人利用,中了心懷叵測人的圈套,錯殺了無辜者,稀裏糊塗成為了他們的殺人工具,所以行動前一定要作多方的了解,查明事件的真相,不讓真正的凶手以及幕後的策劃者跑掉。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事。”
“不管小妹怎麼說,小妹和小哥這種辦事認真,分清是非黑白,不枉殺無辜的作風,值得人感動和敬佩,又值得人去效仿。”
“其實你們多方麵地去明查暗訪,弄清了血洗商隊的凶手,才動手去殺了他們,不也是這樣嗎?”
“這是不同的,我們是惱怒他們不但在我們地盤上濫殺人,更假借了我們的名義去幹壞事,不殺難以泄恨。而你們是死了那麼多的人,帶著深仇大恨而來,仍能這麼冷靜行事,這才是十分的可敬了!”
元鳳感慨地說:“要是那些俠義之人和複仇者,都能像你們這樣,那些奸險小人和玩弄詭計的陰謀者就不會得逞了,武林中也少了是非和互相仇殺。可惜一些名門正派的俠義人士不能例外。他們往往恃藝淩人,自以為是,受了別人的利用也不知道。至於心術不正,爭名好利的人更不用去說了。山姑娘,你現在成熟多了!”
小神女說:“其實我並不像你們所說的那麼好,我更加會任性而為,一怒起來,也會亂殺人的。夫人!你要多謝的不是我,是風叔叔,是他在我們來貓兒山之前,叮嚀我們要慎重行事,別為他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