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長老看上去自然是又氣又懊惱,但是礙於阿離方才的話以及自己備受尊崇的身份,所以這會兒不便出來打斷我的話。
而蘇決,則是木著臉,接觸到我的目光,隨即擠出一個敷衍的假笑。我一直想不明白,一個心機如此深沉、城府如此莫測的人,怎麼會讓自己露出這樣的表情?
答案不外乎有兩個,一是他根本不會發自肺腑的笑,二是他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反正看不透他的心和真實想法,無論是哪種,我都對這個人喜歡不起來!
待展示完戒指後,我把手放了下來,“如今站在大殿上的都是幽人,這人從你們幽人的角度出發,來看待問題。我在現世出生,並在那裏長大,雖然體內有著一份幽人的血,但我一直以自己人類身份為榮,更別提是我的母親了。她原本就不屬於這裏,卻被你們用坑蒙拐騙、強取豪奪的手段帶到了這裏,並且禁錮了她的自由,你們有什麼資格要她遵守這裏的律法呢?雖然我這麼說,諸位未必聽得順耳,但誰又敢站出來反駁我的話,說這不是事實,一切都是她自願的?”
我在他們跟前走過,目光環視一圈後站住,“我知道你們心裏在想什麼,肯定會說,區區人類而已,有什麼資格和我們幽人談條件?雖然幽律規定,說遠嫁而來的異雀,和幽人享有一樣的權利,可實際上她們過得怎麼樣,我相信你們比誰都清楚。我母親當年離開這裏,當時麵臨的選擇可以稱得上是九死一生,可就算是這樣,她依然決定冒險,這又說明了什麼?異雀活在這裏,生不如死!對於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來說,你們還談什麼幽律,說什麼異心,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我今天之所以在這裏說出這些話,並不是要討論強娶人類新娘的合理性,隻想為自己的母親說幾句公道話罷了。諸位長老以及大人,也全都是有家室妻兒的人,也都是從母親辛苦十月懷胎生出來的,你們是怎樣看待她們的曾經過往,又是如何對待他們的呢?你們可曾了解問過她們現世的生活,聽從她們的心聲,感知他們的悲傷與憂愁呢?”
“各位都是冥界的支柱,朝堂上一呼百應的大人物,講起禮義廉恥是一套一套的,說起仁孝也是個個口若懸河,我並沒有讀過許多書,但我知道最起碼的道理。如果有天當各位被強擄到另外一個世界,被他們強迫著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而且再不能再回到故鄉,你們心情又當如何?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安小家,何以立國,這些話大家都覺得很熟悉吧?在當年那樣的環境下,我母親做出那樣的決定,又何錯之有?在我看來,非但沒有任何過錯,她反而是個英雄!”
聽我說到這裏時,人群裏發出一聲冷嗤。
我立刻回頭,瞬間瞄準他的臉,“不相信是麼?我是年紀不大,但是走過的地方卻不少,這些年來,我長在現世、後又來到幽冥界,熟悉這裏全部的地形,哪怕是偏遠的瑤蘭國,甚至對幽都每條街道都了如指掌!我在時間縫隙裏住過一段時間,去過東荒、漠北、青丘以及妖界的九重天,在這一路上遇到過許許多多的人,很多人都曾聽說過朱砂的名字,並且對她當年的行為欽佩不已。你們活在冥界,掌握著生靈的衰亡,所以便自以為生來就高人一等,閉目塞聽,不肯聽取其它兩界的心聲。卻不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等到這種不滿堆積到一定程度時,你們的麻煩也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