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暴之君
再次回到了宮中,他又被狠狠責罰了一頓,整整兩個月沒有下床。然而兩個月之後,他不再韜光養晦,他不再是那個怯懦隱忍的六皇子。他的聰明睿智,文治武功,通通都是兄弟之中最出色的,然而這一切,卻似乎更是應了相士那一句“爭強好勝”。
不過好在他爭贏了,年僅十七歲的他是在血流成河的皇位爭奪戰中唯一的勝者。坐上皇位之後,他成了相士口中那天命所歸的九五至尊——天命所歸?何其荒謬!他的尊榮是自己贏回來的,沒有天命,有的,隻是他的爭強好勝!
輕塵屏息凝神聽著他一點點的講述屬於他的過去,禁不住濕了眼眶,埋首在他懷中。她從未想過,身為一國之君,天下之主的這個男子,會有那樣的過去。
“即便朕登上皇位,我的母後,卻依舊視我如苦難。她認定了這皇位原本應是蕭逸的。所以即便我同樣是她的兒子,依舊無法帶給她太後的榮耀。或者說,她根本不稀罕我帶給她的榮耀。她想要我沒有子嗣,我隨她,因為她畢竟還是我的母親,那就當看誰能熬得更久!”
“所以你跟她,平日裏便兩人都在做戲?”輕塵微微蹙了眉,“你知道她的心思,她也知道你的心思,母子倆始終相互猜忌。”
他低低的歎息了一聲:“塵兒,你是我唯一的軟肋,我隻怕她會傷害你,卻沒想到她居然會拉你站到她那一邊去。”
輕塵腦中倏地閃過什麼:“她說,你要掃除寧侯府。”
他臉色一沉:“是。多年來寧鶴軒貪贓枉法,結黨營私,非除不可。塵兒,即便你會怨恨朕,此事也勢在必行。”
輕塵咬了牙看著他:“你隻是為了興利除弊,不會牽連旁人?”
“我答應你,與此案無關之人,定然不會被牽連。”
輕塵這時方才微微鬆了口氣,提到寧鶴軒語氣不禁冷了下來:“那隨你便是,我隻是恨他,恨你作甚。可是,那瑾瑜……”
皇帝的臉色忽而更沉了下來,冷笑道:“說了這麼多,還是隻想問楚瑾瑜?塵兒,若不是為了楚瑾瑜,今夜的晚宴你是不會將自己妝扮得那樣美,引朕的注意是不是?”
那確是實話。輕塵點了點頭。
他眸色暗沉,忽然間就翻身坐起,披了衣衫就往外走去。
方才還說著話的兩人,此時突然間便隻剩輕塵自己,她不免有些發愣,剛剛擁著被子坐起身,卻見他忽又折了回來,一副極力壓製自己怒火的模樣:“以後你我一處,別再提楚瑾瑜!”
輕塵看著他,神色忽而也冷了下來,伸手便去拿放在床頭的衣衫。
“做什麼?”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眸中依稀有怒火閃動。
“我走。”輕塵冷冷掙開他的手,“皇上您火氣大,我不過方提了兩個字,便引得您大動肝火,哪裏還敢在這裏惹您心煩?”
他一把將她抱住,竭力平和了自己的臉色和語氣:“那你說,你想問什麼?”
輕塵賭氣一般,掙開他便要將衣物往身上穿,他氣極,一把奪過那衣衫扔到地上,卻終於還是又緩和了臉色:“你要問什麼,說便是了,又鬧別扭,這是何苦。”
“我鬧別扭?”輕塵冷笑道,“我不過想問你瑾瑜究竟犯了什麼事,為何你單要將他關押起來不作處置,會不會牽連尚書府。他若真的犯了大錯,難不成我就會求你將他放出來?也是,反正我素來是個不知好歹的,難免會讓皇上這樣想。是我的不是,臣妾告退!”
他一怔,再次將她擁入懷中:“罷罷罷,是我的不是,都是我的不是。那我告訴你,楚瑾瑜沒有犯下什麼大錯,相反,他是寫了一封信給李閣老,規勸他們。”
輕塵震驚的看著他:“那你將他投入大牢作甚?”
“我若不將他投入大牢,你肯從那裏回到皇宮?”
輕塵緊緊抓著他的衣袖:“那我舅母的病呢?”
皇帝長長的舒了口氣:“隻是小風寒,沒有什麼大礙的。”
輕塵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良久之後吐出幾個字來:“昏君!暴君!”
“昏君也罷,暴君也罷,朕為了你都做了。”他重新將她抱回榻上,忽然不想再提這些事,唇角勾起一絲笑:“關於太後的事,如今你既已知道,那她送來的藥便不要喝,孩子,很快會再有的。”
輕塵好不容易從楚瑾瑜之事中回過神來:“你別的妃嬪,豈不是一直在喝那些藥?”
“除了阿敏。”他低聲道。
輕塵身子驟然一僵,咬住下唇推開他:“那她為何不曾有孕?”
皇帝頓了頓,看著她微冷的神色,驀地明白她是在吃味,朗聲笑起來,不由分說的覆上她的唇,卻見她依舊是悶悶不樂的模樣,他的眸色也微微黯淡下來,歎道:“阿敏,不能生育。”
“那是為何?”輕塵心中不免又是一緊。
皇帝翻身平躺下來,看著頭頂明晃的幔帳,良久之後方才道:“阿敏是將門之後,從小入宮當公主的伴讀,與我自小一處長大。十五歲那年,皇長子派了人來對付我,她為了護住我,受了重傷,至此便落下病根,也不能生育。我登基那年,便娶她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