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苦的人還是開悅,她一時衝動去找父親和蘇佩緹,成了壓倒媽媽的最後一根稻草,更連累年幼的弟弟從此變成了一個小啞巴!可歸根結底,這一切都是因為父親出軌在先!原本完整的四口之家支離破碎,她的高考成績已經出來,分數非常高,可以上本地最好的大學,可開悅把誌願填到了深圳大學,她沒有別的辦法,隻想遠遠地離開這個家,離開讓她痛苦的根源。
文靜嫻的葬禮過後,向開悅給父親留下一紙字條,她帶著向開陽踏上了西去的列車。她並不知道能去哪裏,隻是想帶著可憐的弟弟離開那個讓他們傷心不已的家。她心存一個模糊的願望,也許離開傷心之地後,開陽能慢慢地恢複說話,變回以前那個健康漂亮的孩子。
向開悅買得是最遠的車票,火車一路向西,車上熱鬧活潑的氣氛,和車窗外不斷變幻的風景,使開陽的眼中有了一絲生氣。火車開了一天一夜後,在一個小鎮停留40分鍾。開悅帶著開陽下車透氣,路過站台花壇的時候,開陽的目光被滿滿一花壇的向日葵吸引了,站在向日葵前不肯離開,開悅驚異地看到,弟弟的眼睛被這些金黃色的植物點亮了,他雖然還是不會說話,眼裏卻泛起了生命力。
正是盛夏時節,小鎮的碧空如洗,天氣宜人,開悅問開陽:“弟弟,你想留在這裏嗎?”
開陽狠命地點頭,於是開悅帶著開陽上車拿了行李,隻因為那一花壇的向日葵,和開陽眼中的活力,他們就留在了這個名為“朝陽鎮”的小鎮上。
小鎮隻有一條主幹道,開悅領著開陽從頭走到尾,街尾最後一戶人家的大門上貼著“房屋出租”的字樣。小鎮的房租極便宜,一間極大的廂房月租隻要80元。這戶田姓人家生活殷實,丈夫是鎮上有名的嗩呐手,妻子除了料理好一家人的生活外,還在屋後種植了一大片向日葵。
開悅和開陽在這個離家千裏之遙的小鎮上住了下來。空間的距離似乎衝淡的喪母之痛的打擊,向開陽緊閉的心門被開啟了一個小小的縫隙,他不再對周遭的一切視而不見,他被屋後那一大片向日葵迷住了,每天清晨醒來,他就趴在窗台前,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那一大片金黃色。媽媽說過,他的名字就來源於向日葵,他畫過許多向日葵,但都是單株的,他從沒有想過,原來向日葵可以這樣成片地生長,它們互相擠在一起,動作一致地追隨著太陽的方向,他們一定不孤單,也不害怕。它們和他不一樣,可他多想成為它們中的一分子。
房東家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和開陽年紀相仿,頭幾天她似乎對向開陽挺有興趣,當得知他是個小啞巴後,好像對他有點嫌棄似的,再沒多看過他一眼,每天要麼躲在正房裏寫作業,要麼就是到街上去和小夥伴們玩。倒是房東隻有6歲的小女兒喜歡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時不時從門外探過頭來,好奇地看著這對來自城裏的姐弟倆。
在這個陌生的小鎮上,向開陽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的心被孤獨和恐懼所充滿,對外界的反應是遲鈍而麻木的。隻有姐姐的陪伴使他感到稍許安心,但他也不和姐姐過多地交流,他不喜歡姐姐過於關切的照顧,好像他啞了是件天大的事似的。其實他心裏一點也不介意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啞巴,反正經曆了那麼多事,他對這個世界已經無話可說,他隻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在自己的世界裏,可是他沒法告訴別人他的想法,甚至無法讓他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