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十七突然覺得有些難過。
比來這裏之前更加難過。
她的皇兄,應該是受人敬仰的才是。
可是他卻默默無聞地被埋葬在這裏,甚至連家人都不知道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一直到見到這個石碑之前,蕭十七都還在告訴自己這隻是蕭辰淵給她開的一個玩笑。可是當她真的站在這裏的時候,她再也無法將這件事看作是玩笑。命運和她開了一個玩笑,她的皇兄,真的已經不在了。而現在在她身邊被大家所熟知的那個四皇子,隻不過是個披著羊皮的狼而已。
他沒有騙她,他們真的不是兄妹。
她沒有喜歡自己的哥哥。
這個消息對於蕭十七來說應該是一件好事,但是蕭十七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蕭辰淵以為蕭十七會有很多話要問他,可是蕭十七沒有,她隻是默默地站在石碑前,然後俯身將墓前的雜草清理幹淨。草葉有些鋒利,在蕭十七的手上留下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口子,可是蕭十七卻毫不在意。
蕭辰淵沒有阻止她,隻是默默地看著她做著一切。
蕭十七將石碑前清理出一塊空地,然後她深深地向著石碑鞠了一躬。
“大概,我們這一輩子,隻能見一次了。再見了,皇兄。”
這是道別,或者說是訣別。不管日後還有沒有機會,這塊土地,蕭十七都不會再踏足了。她要守住這個秘密,繼續走下去。這是蕭十七傳達給蕭辰淵的消息。
蕭十七轉過身,眼底一片寒霜,再也沒回頭。
她說:“四哥哥,我們走吧。”
一直沉默著的蕭辰淵上前一步,拉過她的手,撫過她手上大大小小的口子,說道:“回去讓紅血給你上些藥吧。”
“走吧。”
“四哥哥。”蕭十七沒有動,蕭辰淵回頭看她:“怎麼了?”
“四哥哥,十七有些累了,你能背我回去嗎。”
蕭十七有些茫然的樣子刺痛了蕭辰淵的心,她的眼睛像是被霧籠罩了一般,不似平日裏的那樣清澈。他沒有猶豫:“好。”
蕭辰淵的後背很寬厚,也很溫暖。蕭十七將臉埋在他的背後,一點寒風也感受不到了,臉也不像來時那般被風吹的發疼了。這樣的感覺,很安心,也很溫馨。無論如何,隻要這個男人在她的身邊,她就很安心,什麼也不怕了。
“他是怎麼死的?”
蕭十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大概是風聲太大了,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可是這並不影響蕭辰淵聽清她的問題。
“中毒死的。”蕭辰淵頓了頓,又補充道,“從蕭蜀跟來的人下的毒。”
蕭十七摟著蕭辰淵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這句話代表著什麼,她很清楚。即使她很清楚,她還是問出了聲:“是他做的?”
他指的是誰,他們都心知肚明。蕭辰淵沒有出聲,算是默認了。
蕭十七突然覺得心一冷:“為什麼?”
“他大概無法忍受自己有把柄在別人手上吧。”而且還是以質子這樣屈辱的方式。
因為無法忍受,所以就要放棄他犧牲這樣年輕的一條生命嗎?蕭十七隻覺得渾身都在發冷,連蕭辰淵溫暖的後背也無法給她任何一點的溫度。
“他那個時候多大?”
蕭辰淵知道蕭十七想到了什麼,他眼神微動:“大概五六歲的樣子。”
五六歲啊······他那個時候也不過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轉眼卻要被自己的父皇用毒藥奪了性命。
“他死的時候你在。”這是陳述句,蕭十七沒有在問他,她想問的是下一句,“他同你說了什麼?”
換句話說,蕭十七是在問他,他為什麼會變成蕭辰淵。
蕭辰淵已經將她帶來見過石碑了,剩下的就沒打算再瞞著蕭十七:“他知道是誰要他死,可是他不甘心,他將他的身份和姓名托付給我,希望我能替他報仇。”
“向誰報仇?”蕭十七忽地心裏一驚,“他是想要弑父嗎?”
蕭辰淵頓了頓:“十七,他不是我的父親,算不上是弑父。”
“我不傻!你現在就是蕭辰淵,他就是你的父親,你如果殺了他,這就是弑父,你這一輩子就毀了。”想到這裏,蕭十七就有些心驚,“你不會真的打算······”
“十七,這是他死前唯一的心願,我作為蕭辰淵活下去唯一的使命,就是完成他的心願。”
“十七,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件事,你不能阻止我。”
“就像你為了我犧牲了自己的幸福一樣,就算要搭上我的名聲甚至是性命,我也不能放棄。”
蕭辰淵心意已定,沒有絲毫悔改的餘地。蕭十七很清楚他的性子,她沒再說話。二人沉默著一路無言。就像來時一樣,回去的路上一樣也很沉默,而且比來時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