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一 武鬆(2 / 3)

因此,發配孟州的路上,張青、孫二娘勸武鬆落草是不可能成功的,武鬆尚且記掛著兩名押解公人的好處,這樣的人如何混得了江湖?

在這種情況下,武鬆與張青喝酒時的場麵不免有些喜感,書中寫“兩個又說些江湖上好漢的勾當,卻是殺人放火的事”,關鍵是武鬆一樣不沾,他殺嫂也不是江湖手段,卻與真正的江湖人張青說得興高采烈。

兩個公人聽到這些話,嚇得呆住了,隻是下拜,武鬆勸慰道:“我等江湖上好漢們說話,你休要吃驚,我們並不肯害為善的人。5”

哈哈,每次讀到這一段文字,我都忍不住要笑,此時的武鬆何其形象、何其真實、何其可遊之奧術至高全文閱讀。4

孟州牢營裏,施恩拉攏武鬆這一段文字,必須與柴進莊上宋江的行為對比著觀看,才有大意思。

論江湖手段,施恩也是個愣頭青,手段笨拙得像是初經***青澀少年。

送飯人已經將事情從頭到尾備說一遍,連主人姓施名恩人稱“金眼彪”都透lu了,末了卻說“小管營吩咐小人道:‘休要說知備細’。”施恩之猴急心態躍然紙上。

回過頭再看宋江,喝酒、贈銀、送行,無一刻倦怠、無一字相求,卻將武鬆的心牢牢攏住。

施恩是管營公子,放在如今算是不大不小的官二代,沒多少江湖經驗,做人不說,尤其不會說話,先是讓仆人透lu實情,接著又故作矜持,求人幫忙,卻說讓他“將息三五個月”,這話在武鬆聽來,無異於懷疑自己的本事,當然很不順耳。

等到施恩同意武鬆舉石墩證明實力,兩人的交情也就止於此了,金眼彪隻是一個小混混,成不了宋江,甚至當不得張青。

書中著力描寫施恩之愣,最明顯也是最有趣的對比發生父子之間。

說起快活林的生意,施恩極為直白,“小弟一者倚仗隨身本事,二者捉著營裏有**十個棄命囚徒,去那裏開著一個酒肉店,都分與眾店家和賭坊、兌坊裏,但有過路**之人到那裏時,先要來參見小弟,然後許她去趁食……月終也有三二百兩銀子尋覓。”

這一番話格調極低,盡是**、銀子的事,那一句“營裏棄命囚徒”,在武鬆聽來必定更為刺耳,原來施恩根本沒將他當成江湖好漢看待。

都說官場也是江湖,老管營一開口就與兒子有雲泥之別,說起同樣的生意,老管營道:“愚男原在快活林中做些買賣,非為貪財好利,實是壯觀孟州,增添豪傑氣象。”

“壯觀孟州增添豪傑氣象”,將一件肮髒生意說得如此大氣磅礴,老管營證明,官場才是更高級的江湖,宋江當小吏無所作為,在江湖中卻混得風生水起,就是因為他那一套籠絡人心的本事,放在官場裏實在不值一提。

讀懂這兩番話的區別,差不多也就能看透一多半的日報文章了。

武鬆要去醉打蔣門神,這一回他沒有殺人,其實連打人也不是重點,他隱約明白了江湖中名聲的重要,他要揚名,所以一路喝酒,一路無所謂,非要將施恩等人鎮住不可。

武鬆還是沒有領悟行走江湖的竅門,在他身上,缺少亡命之徒的氣質,與石秀、李奎這些人相比,他太謹慎了,勉強達到魯智深的水平:先要挑事,然後再打。

官場與江湖,雖有共通之處,手段卻截然不同,這很正常,強健者覺得力量最重要,聰明人覺得智慧最重要,人人都選自己的長處當標準,江湖人有刀劍,為官者掌法律,發生衝突的時候,當然各自要用最擅長的手段。

陽穀知縣利用法律救了武鬆一命,張都監則要用同樣的方法殺他。

武鬆不懂官場,就跟他不懂江湖一樣,張都監將武鬆留在身邊,大概是怕老管營看出破綻。

武鬆的“不懂”並非愚鈍,他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極有自製力的人,後者才是他處境不上不下的根源。

江湖中有太多不能宣之於口的規則,說出來就顯得勢利,會壞了交情,武鬆懷著理想,以至於無法看破這層窗戶紙,他也沒交到真正的知己,宋江、張青夫fu都不可能對他坦誠相待。

張都監的家宴上,武鬆生怕酒醉之後失了禮節,不敢痛飲,早早拜退,結果落入陷阱。

事發之後,施恩“慌忙入城和父親商議”,果然還是老管營立刻看清zhe'iag,“眼見得是張團練替蔣門神報仇,買囑張都監,卻設出這條計策陷害武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