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客房，暖融的燈光下，季瑾言掀開被子，示意陸星辰躺回床上。
女孩鬧了這麼久，大概也終於累了，秀氣地打了個哈欠，就立刻鑽進被窩。
季瑾言本想看著她睡著就離開，可某人喝醉酒之後實在不老實，即使她整個人都已經窩在被子裏，隻露出一個小腦袋，卻依舊伸出手指輕輕地勾著他的衣袖，眼神可憐兮兮的。
季瑾言瞥她一眼，“怎麼？”
陸星辰眨了眨眼睛，“我想聽睡前故事。”
“……你多大了？”季瑾言嫌棄地看了她一眼，眉頭微微皺著，這笨蛋還真是打算一刻也不消停？
他甚至都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假裝醉酒，來提出這麼一大堆無理的要求。
可她看他的眼神又充滿了依賴，這與她平時看他時的眼神是不同的。
平時，她看他的目光裏隻有敬畏和隱隱的疏離。
不像今夜，既有敬仰渴慕，又有崇拜依賴。
陸星辰噘了嚼嘴，似乎要將撒嬌進行到底，“不聽睡前故事的話，我睡不著。”
“哦，那你就睜著眼到天明吧。”臉色清冷的男人絲毫不為之所動，“我先回去睡了。”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
隻不過，女孩勾著他衣袖的手又緊了幾分，泫然欲泣地盯著他看，似在控訴他的冷漠他的無情！
季瑾言歎了口氣，淡淡瞥了她一眼，“希望你明天醒來之後還能記得你今晚做過什麼？”
他看這笨蛋就是酒壯慫人膽，把她的本性完全暴露了。
不過，以往他都還不知道原來女孩子還能這麼的……黏人。
“真是服了你了。”季瑾言微微擰眉，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你想聽什麼？”
陸星辰聞言，立即笑彎了眉眼，她眼珠子轉了轉，“隻要是你說的，我都愛聽。”
她這話說得直接又不加掩飾，倒讓季瑾言的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那就乖乖躺好。”
“嗯嗯！”陸星辰乖巧地調整好睡姿。
季瑾言微微一笑，伸手給她掖了掖被子，沉思了好幾秒，這才微沉著嗓音開口：“從前，有一個少年，他在11歲的時候，突然毫無預兆地生了一場怪病。”
“啊，是什麼病？”陸星辰緊張地看著他，急忙問道。
季瑾言淡淡答：“他的眼睛突然失明了。”
陸星辰驚詫地張大了嘴，“那他怎麼辦？有去看醫生嗎？”
“嗯。”季瑾言點頭，“但是當時的醫療水平，醫生也檢查不出來他突然失明的原因。”
“然後呢？”
“然後，本來就寡言少語的少年變得更加沉默，而且他的父母那時候正忙著上班，沒時間照看他，於是，就將他送到一個小漁村裏靜養。”
“他的父母怎麼可以這樣！”陸星辰不滿地嘟著嘴，“那個小男孩真可憐。”
季瑾言勾了勾唇，有些嘲諷地開口，“嗯，真可憐。”他頓了頓，瞥了她一眼，忽然威脅道，“如果想繼續聽，就別打岔。”
陸星辰：“……哦。”
“在那個漁村，他沒有朋友，每天能做的事就是在海邊的那棵老榕樹下麵靜坐，聽各種聲音。
直到有一天，一個小姑娘發現了他，陰差陽錯之中，兩人竟成了小姑娘口中的「好朋友」。
在那之後，幾乎每天下午，小姑娘都會跑到海邊的老榕樹下，有時是給少年講她聽到的故事，有時是問少年一些奇怪的問題，有時，她又會拿出一本書，用稚嫩清脆的嗓音念給少年聽。
不過那個小姑娘也跟你一樣，是個小笨蛋，經常會遇到不會念的字……”
季瑾言說著頓了頓，故意戲謔地掃了陸星辰一眼，果見她不滿地鼓起腮幫子。
他微微勾起唇角，又繼續淡聲道：“不過她也有她的小聰明，每當她遇到陌生的字，就會主動在少年的掌心上，一鉤一劃地將那個字描摹出來，好讓少年教她那字的讀音和用法。
就這麼度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少年的父母終於在國外找到治療他眼睛的方法，並將他送到外國去接受治療。後來，他的眼睛果真複明了。
複明後的兩個月，他重新回到漁村想要找那女孩。隻不過，他從沒見過那小姑娘的模樣，隻記得她稚嫩的聲音，所以隻好用最笨的的方法，在老榕樹下等她。
等了三天，那小姑娘一直沒出現。而他，因為家裏有人要帶他回去，也沒有再等下去。”
故事結束，季瑾言微微垂下眸，掩沒眸中微沉微暗的光，再抬眸時，眼底又是一片淡漠和平靜。
均勻的呼吸聲緩緩傳來，他凝眸深深看了床上那個已經熟睡的人兒一眼，眼眸重瞳深處，劃過一絲柔情。
他微微俯下身，極輕極緩的，那張俊容上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神色，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晚安，我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