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偏廳裏靠著季瑾言肩膀假寐的陸星辰,是讓從客廳傳來的喧鬧的哭聲給驚得睜開眼睛的。
她眼裏先是迷茫了一陣,隨著那一陣陣的哭喊聲不斷傳入耳朵,還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喊“你放心去吧”……
陸星辰仿佛終於意識到什麼,眸光豁然清明,心底深處一直緊繃著的一根弦,轟然斷裂。
所以,她的猜測果然沒錯,陳爺爺剛才之所以能夠精神地跟她說那些話,不是因為他的病正在慢慢轉好,而是……回光返照的先兆。
他是不是早已經猜到了自己的情況,所以方才才會對她說那一番安慰她的話?
因為他知道,如果剛才不說的話,以後……就真的沒機會說了。
陳爺爺……
“Victor,嫂子,”Nick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不知什麼時候已來到偏廳,聲音有些無力,“對不起,我沒能救回他,你們……要不要去看他最後一眼?”
……
陸星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陳爺爺的臥室門口的,此時,偌大的臥室都擠滿了人,陳焰和陳禮鴻兄弟的妻子都來了。
想必,剛才傷心欲絕的哭喊聲,便是從她們這兒傳出來的
陸星辰一眼就看到坐在床邊,緊握著老人殘枯手掌的陳韶庭,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空洞,卻是不哭不鬧,隻靜坐在床邊,仿佛外界的一切哭喪都與她無關。
此時,在陳韶庭眼裏,隻有陳應煥,她的親爺爺。
他的麵容看起來十分平靜,沒有半點痛苦的神色,就像是往日睡著的模樣,平和且安靜。
他的手掌還未完全冰冷僵硬,陳韶庭還能感受到手掌心的餘溫,她又緊了緊握著老人家的手,突然想起來,在她很小的時候,這雙布滿皺紋的手,也曾經為她撐起一片小天地。
他抱過她、喂她吃過飯、替她嚇跑過壞人、也曾經手把手地教過她如何寫毛筆字,還有很多很多……
隻不過,長大了之後,她開始有自己的生活和社交圈,回家的日子越來越少,去養老院探望他的日子也越來越少……
在陳韶庭心裏,陳應煥是個好爺爺,他幽默、好玩,不會像其他家長一樣強迫孩子接受一些他們不願意接受的東西,相反,她想學的每一樣,他都無條件支持。
也許是為了彌補她母愛的缺失吧,在三個孫兒之中,他是最寵她的。
他總說,“我們家韶庭啊,就是我的小公主,小公主想幹嘛就幹嘛,不管你做什麼決定,爺爺都全力支持你。”
可是,她卻不是個好孫女。
她知道他此生的其中一個心願是看著陸星辰穿婚紗步入禮堂,這個願望,陸星辰……應該是季瑾言季總已經完成了。
可他還有一個心願,那便是看到她可以如星辰一般,找到自己命定的那個人。
所以,才一直給她介紹青年才俊。
然而,她卻始終不當一回事。
這一小小的心願,她始終沒有替他達成。
“爺爺,”陳韶庭緊了緊握著陳應煥的手,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喃喃道:“爺爺,你再醒來看我一眼好不好?你不是還一直盼著我帶男朋友回來給你瞧瞧,好讓你給我把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