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擾二哥做事。”宗靖伸手從他和柳遇唐中間擠進去,一把就把他撈走了,特別理所當然地給柳遇唐排了序。
宗嘉和跟著他這許多天,雖然仍舊害怕,膽子也漸長了,起碼沒有立刻蓄出兩包淚,他聽得懂“打擾”這個詞是什麼意思,被攬過去嚇了一跳,發現這個哥哥並沒有做什麼,過了一會兒也軟下來,繼續小老鼠一樣啃磨牙餅幹。
宗靖並沒有打算跟他談心什麼的,隻是希望他不要打擾柳遇唐做事,發現他自己拱了個姿勢就安靜下來後也不出聲,一大一小相安無事地看夕陽吃東西發呆。
柳遇唐把公證書分門別類裝訂完,一抬眼看見這兩個,嘴角忍不住翹起來,“嘉和不能吃太多零食,馬上吃晚飯了。”
宗嘉和聽了立刻把手裏的袋子放下了,還自己拍拍手,這行為讓兩個成年人看得都是心裏一酸。
四歲的男孩子,如果不是特別沒有安全感,應該不會這麼乖巧吧?
他們不知道,宗嘉和本身也很老實,因為老大宗靖的出櫃,他的出生就跟普通孩子不一樣。
叔叔、姑姑、奶奶等親戚見著的時候都陰陽怪氣,父母也三天兩頭的吵架,當年宗靖是優秀學生的時候,兩人提起來都是“我兒子如何如何”,後來宗靖離家,兩人一旦吵起來,滿嘴都是“你養的好兒子如何如何”,兩個人都認為宗靖會那樣是對方家門裏遺傳有問題。
而宗嘉和生下來就背著一個決不能長成像他哥哥那樣“精神病”的包袱,加上宗爸宗媽生他時候年紀大,他生下來有點弱氣,從小就安靜乖巧。
“喜歡吃嗎?”宗靖拿起那包小孩子的磨牙餅幹。
宗嘉和兩隻小手握在一起玩兒自己的指尖,搖搖頭。
不能逼迫他,宗靖探口氣,把他抱起來去換鞋子,“走吧,我們下樓看看晚餐有什麼好吃的,你自己選。”
宗家的房子已經整理的差不多,除了宗嘉和的一部分東西和幾本相冊,衣物或捐或燒,家具處理掉,清空之後完全托給中介,宗靖就打算回b市了。
不想在那個回憶太多太壓抑的房子裏,三個人現在住在q城最好的酒店套房。
宗嘉和這些天先是失去了熟悉的親人,接著又離開了熟悉的地方,更加安靜起來。
套房兩間臥室,兩個成年人睡得晚,九點鍾就把他放到床上讓他睡覺,到了十二點,柳遇唐進臥室,發現他把自己整個包在被子裏,臉上全是淚,渾身出的汗把睡衣都浸潮了,他不敢一個人睡在陌生的地方,卻也不敢撒嬌提要求。
兩個大男人麵麵相覷,柳遇唐給白閑雲打電話,這個小夥伴重新讀研之前,是當過一段時間小學老師的。
白閑雲也沒立竿見影的辦法,就給出一個建議,“你們兩個輪著,別讓他見不到人,就算沒空理他,讓他貼在你們身邊就好。”
之後宗嘉和就成了小塊狗皮膏藥,兩個人走哪兒帶哪兒。
五六天過來,宗靖抱他,他也會伸出細細的小胳膊回摟他的脖子了。
三個人坐在酒店餐廳裏吃飯,唐璐打了電話來,問了事情進展,就是關心幾個人吃喝拉撒,她已經知道宗靖帶著弟弟,頗熱心的指導兩個愣頭青怎麼照顧孩子。
柳遇唐跟她聊完了,把電話交給宗靖,“我媽要跟嘉和打招呼。”
宗靖也是無奈,他是不太能理解中老年婦女這種對幼崽超乎尋常的熱情,到底先接過電話,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再放到宗嘉和耳邊,“前天視頻裏見過的那個唐奶奶,打個招呼,說奶奶晚上好。”
宗嘉和雖然安靜,禮貌倒是被教的不錯,乖乖複讀機一樣念,“奶奶晚上好。”
座位後麵的大型盆景葉子驟然被什麼抽的直搖晃,宗奶奶被兒女扶著憤慨地跳出來,“好嘛,這就給我孫子換奶奶了!”
宗靖眉毛一立,煩的要命,趕緊拿起電話跟唐璐說暫時有事,有空再聊。
他住到酒店裏,就是因為宗奶奶的屢次大鬧。
肇事司機家徒四壁,真個上有老下有小,是給人家開貨車的,拿不出賠償款,情願坐牢。
而且從路口監控看,是宗家父母吵著架從小區裏一路出來,兩個人互相推搡廝打驟然滾到機動車道上造成的事故,固然車撞了人總是車負主要責任,宗家這邊也不是全無責任。
若是窮困潦倒,為了生者當然要斤斤計較賠償款,但是宗靖如今的家底兒,不肯把父母的性命用金錢衡量,每一次聽律師彙報進展都是折磨,最後就交代律師按法律程序走,對方既然無力賠償,就走司法程序該怎麼樣就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