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劍獨行,孑孑孤影,祭天台上,楊寧在見識到賀樓啟的莫測修為之後,選擇了獨自麵對有生以來最可怕的強敵,然而楊寧自減羽翼,賀樓啟的神色卻反而凝重起來,隻見他雙肩聳動,手臂微張,半封半閉,狀似渾圓,雖然沒有移動身形,然而一股磅礴氣勢已經撲麵而來。平煙隻覺銳風撲麵,不禁急速側首,一縷秀發卻已給那無形鋒芒斬落下來,不禁芳心暗驚,心知賀樓啟的修為竟是已經到了“凝氣成鋒”的境界,且不說自己與楊寧,便是翠湖宗主嶽秋心,雖然摘花飛葉亦可傷人,然而這“凝氣成鋒”,卻多半也隻是略有小成,更何況賀樓啟並未真正出手,鋒芒卻已脫體而出,顯然已經是到了水滿則溢的大成境界,這等境界,四大宗師之中想必也唯此一人,此戰隻怕取勝的希望是微乎其微的了。
平煙既然能夠得到如此結論,楊寧亦是心知肚明,然而他仿佛是一無所覺,向前的步伐堅定如故,竟是沒有半分遲疑,一陣令人牙床發麻的嗤嗤聲響之後,楊寧的衣衫已經是千瘡百孔,絲絲鮮血滲衣而出,就連清秀蒼白的麵容上,也多了兩道細如毛發的血痕,這還是他的修為業已晉入宗師境界,才能以血肉之身相抗無形鋒銳,否則隻怕他的身軀早已骨肉化泥了。
賀樓啟對這等情形自然是洞若觀火,然而令他心悸的是,自始至終,眼前這個少年魔帝都沒有設法避開自己的攻擊,他的整個人宛若一柄利劍,毫不猶豫地楔入深不可測的海洋,分波破浪,至死不悔。見楊寧竟是如此不管不顧,賀樓啟慨歎之餘也不免生出幾分惱意,然而他深知自己的“凝氣成鋒”縱然已經大成,卻也無法輕易將一名先天高手擊殺,更何況是已經邁入宗師之列的楊寧,若是任憑這少年欺近身前,隻怕會拚個兩敗俱傷,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別說平手,就是不能在約定的十招之內必敗對手,就已經顏麵無光了。
一念至此,外放真氣絲毫不減威勢,賀樓啟右手食中二指一並,順勢向楊寧心口點去,他雖然最擅拳掌,然而指法上也是造詣精深,這一指看似樸拙,然而楊寧看在眼中,卻隻覺得無可躲避,然而他本來也不打算躲避,當下神色不變,左手揮掌拍出。指掌相交,楊寧身軀巨震,竟是硬生生被迫退了半步,然而賀樓啟亦是身軀微晃,顯然楊寧這一掌也並非易與,雖然賀樓啟一指無功,卻並沒有失落之色,反而微微一笑,與此同時,一道利劍也似的鋒芒自他的指尖脫逸而出,宛若驚鴻掣電一般掠向楊寧的咽喉,卻原來這道指力在賀樓啟出手之際便已經蓄而不發,直到楊寧身法已老才突然發出,這一招防不勝防,百不失一,乃是賀樓啟的殺招之一,咽喉是人身最脆弱的要害之一,若是給這道指力擊中,必定是有死無生,雙方甫一交手,楊寧便已經再度瀕臨絕境。
這一道指力無形無質,縱然是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平煙也未能及時援手相救,楊寧卻是身臨其境,隻覺得周身汗毛仿佛都因為這刻骨的危機而豎了起來,賀樓啟這一招雖然險惡,然而楊寧心知若是自己拚著損耗真氣,想要避開並非絕無可能,隻是如此一來,自己好不容易憑著一股悍然血氣掙來的半分先機隻怕就要蕩然無存了,賀樓啟還有四招未出,自己是萬無可能正麵接下的,青萍是自己的妻子,難道還能將救人的重責推到平煙身上麼?想到此處,楊寧心底湧起無盡戾氣,然而出乎意料的,心境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冷靜,左臂一顫,一道青光自下而上挑向賀樓啟的麵門,與此同時,楊寧的腰身倒折向後,勉勉強強避開了那道追魂奪命的無形指力,卻畢竟是慢了少許,肩頭被削落了一片肌肉,鮮血飛濺如雨,幾乎可以看見白色的骨茬。不過楊寧冒險搶先出劍仍然見到了成效,賀樓啟也料不到楊寧竟會拚死出劍,不得已揮掌阻擋,雖然推開了凝青劍,自己的一幅袍袖也被凝青劍劃破了長長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