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節 秋意濃(1 / 3)

枝繁葉茂,綠意盎然。林間小道,暖風卻寒。

辛八千貪婪的欣賞著周圍的一切。往日毫無趣味的人潮湧動,都有些親切,滿是煙火人間,盛世錦年。

不見萬家炊煙起,卻聞眾生空腹啼。行人,飛鳥,高樓,廣場。交談聲,轟鳴聲,風吹樹葉沙沙聲。耳聽八方,獨愛罵街聲。見不慣,愛不得,恨不過,嚇不得。氣不順,順口而出,痛快。

真好。能用撒氣解決的人,真好命!

他這輩子,第一次闖了紅燈。第一次在街道上吐口水。第一次脫下衣物,在禁遊區遊泳。第一次與插隊者較真,雖然他並不打算買票。第一次坐公交不投幣。第一次吃霸王餐。逃單的過程裏,並不開心。第一次坐在父親的墓前,一言不語。

第一次手機關機,並拆掉,踩碎了定位器。他早就知道,隻是不介意。

第一次獨自喝醉,醉倒在酒吧的高凳上。第一次露宿街頭。第一次被環衛工喊醒。第一次烏頭垢麵的吃早餐。第一次,躲在角落裏,自己狠狠的扇自己耳光。鮮血淋漓,青紫浮腫。

他漫無目的的走在大上海。

喧囂的世界,車水馬龍。鋼筋水泥的叢林,生機盎然的城市。

內心,一片死灰。

若是一去不回,佳人何去何從?若是九死一生,母親待誰反哺?倘若十死無生,豈非辜負了兩個最愛他的女人?

這世界,太過吵鬧。無處安身,無處躲藏。不安不靜,叫人好生苦惱。

他不知不覺的來到了杭乃魚門前。沒有敲門,也沒有用鑰匙開門。席地而坐,倚牆沉默。

毀容的模樣,嚇得同樓層的鄰居,早早的鎖門,上了保險。

他癡癡傻傻的坐著,一動不動。直到杭乃魚下班回家。

杭乃魚一眼就認出了他。也不說話。開了門,蹲坐在門口,陪他發呆。

他將頭埋於膝蓋,不敢接觸杭乃魚的眼神。醫者不能自醫。他騙得了劉英勇,騙不了自己。麵對杭乃魚,隻有無盡的愧疚和不舍。他很想留下來。很想不遵從“王”的話。但看過了那些資料,他清楚曉得,如若不遵從,等待親友的,便是滅亡。“王”真的做得出來。

他很痛苦。痛苦的需要依靠。他不管不顧的靠在杭乃魚的懷裏,把臉埋在杭乃魚的腹部,無聲抽泣。

杭乃魚輕輕拍打著他的背,緊緊擁著他。又雙手抱緊,也無聲的流淚。她不想問為什麼,也不想知道為什麼。她的男人很難過,她便不開心。她的男人在哭,她也哭。哭,隻因深愛的人,也在哭。

天都黑了。他還在哭。杭乃魚將他抱進了屋內。

他倚靠著床邊,不肯動彈。杭乃魚坐在他身旁,主動將他的豬頭,放於腿上。他轉向腹部,又不再動彈。

杭乃魚把豬頭撥正,就這麼看著他。他也眼神閃爍的看著杭乃魚。

“你不說,我也不問。請讓我好好看看你。”

他不再閃躲。兩人就這麼近距離的對視。杭乃魚撫摸著他的頭,癡癡的看著他愧疚的雙眼。漸漸的,她讀懂了他的愧疚。卻不聲張,繼續欣賞。

他看著她。他幻想著她穿上婚紗的模樣。他幻想著自己的模樣。他幻想著他孩子的模樣。他幻想著他們白發蒼蒼,攜手到老的情景。他不斷的推倒重來,推倒再重來。隻有無限循環的幻想,才能讓他,敢於直視杭乃魚的雙眼。那裏清澈,那裏純真,那裏有他。

“辛八千,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麵。你現在翅膀長硬了,敢不回家了!開門,開門。”響起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