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不似春情薄,守定花枝,不放花零落(1 / 3)

人情不似春情薄,守定花枝,不放花零落

倒是他旁邊的中年漢子堆起一臉憨笑,說道:“對對對,多半就是因為過於勞累,偏生我們這哥哥不放心,一定要帶她過來請姑娘診治,倒是勞姑娘費心了!”

歡顏一笑,“既是靳總管的至親,這等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不如我開個安神養胃的方子,姑姑煎服幾貼試試?”

中年漢子從後輕輕一推那婦人,婦人才恍然大悟,連聲道:“好,好,有勞姑娘了!”

許知言便道:“歡顏,那你便回去開方子吧!呆會叫小丫頭送給靳總管就行,不必走來走去勞累著。我和靳總管有些事商議下,很快也便回去了。”

歡顏應了,返身回萬卷樓。

走出一程,回頭看時,那婦人正呆呆看著她身影,模樣說不出是傷感還是無奈。

歡顏更是納悶。

但靳總管是許知言心腹之人,想來怎麼著也不會對她不利。

她想了片刻想不通,也便不去自尋煩惱了。

眼看走到萬卷樓前,旁邊忽有人喚道:“小白狐!”

歡顏側頭,便見蕭尋輕袍緩帶,慢慢自旁邊竹林步出。

見他身後並無從人,歡顏奇道:“你不陪著你那位金尊玉貴的公主夫人,跑這裏來做什麼?”

蕭尋看向她,笑容極是明亮,“那天我的確去了密室,那個侏儒也是我殺的。”

歡顏的臉色登時慘變,揚手便一耳光甩了過去。

“啪”地一聲,清脆爽利。

蕭尋捂臉,耷拉著嘴角歎氣道:“喂……小白狐,我好歹是你病人耶!”

歡顏想著密室裏似夢非夢的曖昧光景,以及蕭尋毒傷拖延許久都不來找她醫治,更覺蕭尋心裏有鬼,繃著臉指著他,好容易才憋出字來:“你……欺負我!”

蕭尋點頭,“因此,我心甘情願受姑娘一耳光。”

歡顏氣結,但想著當日情形,蕭尋的確是為救她而去,身中媚毒也的確身不由己,難不成因此便砍了他?

何況她也沒那麼好的身手,可以把這位身負絕學的蜀國皇子一刀兩斷以消心頭之恨。

她又是委屈,又是惱恨,幾乎要哭出聲來,白著臉便要衝回萬卷樓去。

這時,隻聞蕭尋道:“鳳池穴、承漿穴、人中穴、百會穴、太陽穴……這順序到底對不對?我後來倒是清醒了,可惜連抱你都抱不動了,隻好把你扔在假山那邊,一個人悄悄走了……”

歡顏一呆。

這正是當時她為克製媚.毒強用金簪刺穴的順序,不料蕭尋給藥物惑住心智,居然還能一五一十看得清楚,還能一五一十把自己也紮一遍。

她不覺頓下身,轉頭看向他,“你……你沒有……”

蕭尋微微笑著看向她,“我走時,許知捷已經到了。他有沒有欺負你,我就不知道了!”

許知捷帶了許多人去,自是不會欺負她,隻是她當時狼狽萬狀,別說許知捷,便是隨從遠遠看著,都斷定她已慘遭蹂躪。

歡顏道:“你當時不是已經被刺客傷著了嗎?”

蕭尋得意一笑,“你診不出來吧?我其實是回去的第二天才遇到了刺客。”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蕭尋咳了一聲,摸摸鼻子道:“我心虛嘛!的確對姑娘失禮過。”

歡顏仍是疑惑,吞吞吐吐道:“那……那我衣裙上怎麼會有那麼多……那麼多……”

她漲紅了臉,到底說不出那個在特定時刻沾染上情.欲色彩的“血”字。

蕭尋見她尷尬模樣,已忍不住笑出了聲:“那個侏儒光.溜.溜的,被我一劍刺死在你肚皮上,自然會有血。”

歡顏給針紮了般跳起來叫道:“你……你無恥!”

人已轉過身,飛一般地逃進萬卷樓去了。

揚起的黑發下,隱見得連脖子根都羞紅了。

蕭尋自覺說得太過直白,本來有些懊惱,見她那模樣卻又禁不住大笑起來。

這丫頭,應該……不至怨恨他吧?

本不想困擾她,但她對後來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若是聽信了那些刻意針對她的流言,以為自己真的曾經受人淩.辱,隻怕心裏更會難受。

從許知瀾背叛,到許知捷嫌棄,到如今流言滿天飛,她在這府裏似乎呆得並不如意。若不是許知言還肯一力相護,她還能呆得下去嗎?

可許知言到底是雙目失明,隻顧琴棋相伴;若是雙眼複明,以他的嫡長子身份很可能被冊為太子。他這樣的性情,一旦卷入朝堂紛爭,明刀暗箭之下,多半自顧不暇,還護得了自己的貼心小侍婢嗎?

蕭尋歎氣。

或許,把她帶回蜀國,讓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在地嬉笑嗔怒,才是最妥當的法子。

若他告訴她,通往密室的密道機關重重,他在金針刺穴後雖然勉強保持了神智清醒,一身功力卻已折損得七七八八,他是為了護住懷中的她才會中了機關內射出的毒鏢,她會不會因而感動,繼而動心?

他低頭負手想了片刻,歎息著搖了搖頭,慢慢往鹹若館方向踱去。

挾恩求報,不是他蕭尋的風格。

何況,歡顏所要的,他的確給不起。

他很快……便是她討厭的聆花的夫婿。

在她眼裏,隻怕他連守護她都不夠格,更不可能是可以許她一世歡顏的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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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顏回到萬卷樓,好一會兒都滿心惶然,坐立不安。

小白猿跑在她腿邊撒嬌賣弄了許久,見她總沒反應,悻悻地跑到一邊啃饅頭了。

寶珠奇道:“殿下喊你出去做什麼了?瞧你這一回來像是小魂兒都出竅了!”

歡顏回過神來,才想起靳總管那個什麼族妹還在等她的方子,忙道:“沒什麼,正好靳總管有個族妹病了,喊我去看看。”

她匆匆寫了方子,囑小丫頭送過去,自己呆坐片刻,便走到窗邊,點燃了小紅爐烹茶。

於是,許知言回來時,正聽見歡顏吩咐小丫頭,把她新烹的一壺茶送到鹹若館去。

許知言微笑道:“你不是一向討厭他嗎?什麼時候舍得送他好茶了?”

歡顏想了想,答道:“或許我以前誤會他了吧?現在看著,好像也沒那麼討厭。”

“哦!”

許知言坐到琴案邊,接過歡顏遞上的茶,輕啜片刻,忽又抬頭問道:“給他的茶裏加了什麼?”

“什麼?”

“是預備再讓他鬧肚子,還是預備讓他臉黑得見不了人?”

“……”

歡顏好久才鬱悶道:“我對他就這麼凶嗎?”

許知言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歡顏沉默良久,毅然宣布:“以後我再不拿他試藥了!其實他還不如阿黃和小白配合。”

話音未了,小白猿尖叫一聲,連跌帶滾從窗欞上跳下來,顧不得撿它掉落的饅頭,飛一般地竄下樓了。

外麵,不知內情的阿黃正躺在階上閉著眼睛曬太陽,胖腿胖身子舒展得悠悠閑閑,冷不防給竄出來的小白猿連踩兩腳,慘叫著跳起身來汪汪幾聲,趕過去和小白猿追逐撕咬起來。

歡顏納罕道:“這都是什麼畜生啊?一隻隻都快成精了!”

許知言歎道:“換你給人試上四五年藥,多半也會成精。”

歡顏撅起嘴唇,怒道:“我成精了,你是什麼?”

許知言認真地想了想,答道:“我都試了八、jiu年的藥了,自然比你和它們還先成精。嗯,你是女精怪,我是男精怪,還帶著一猿一犬兩個小精怪。”

歡顏大樂,很是殷勤地過去捶背捏肩,以示討好。

自她學醫以來,最配合最聽話的試藥者,的確是許知言。

隻是她的膽子還不夠大,不敢讓治眼疾的許知言鬧肚子或變身大黑臉。

等他眼睛治好後……也許還可以偷偷試上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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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尋很欣慰,小白狐還是很通情達理的。

歡顏沒計較他中媚毒後對她上下其手種種無禮,並且多少開始感念他冒險救人的一片癡心,從此每天診脈再不用三催四請了,因他曾經的“輕浮”而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開始融化,有點春意融融的味道了。

但她的懶散還是依舊。

這日診完脈她便說道:“雖還有些餘毒,但按原來的方子再服上三五天,也便無恙了。我以後也不用天天過來診脈了吧?”

蕭尋伏榻,虛弱地歎氣:“誰說的?我明明還是四肢浮軟渾身無力,走路都走不動,你便打算不給我治了?”

歡顏道:“渾身無力嗎?輕凰姐姐怎麼告訴我,說你今天還出去練劍來著?”

蕭尋道:“我哪裏還能練劍?隻是試試還能不能提得動我的寶劍。我說小白狐,你第一次見我時,見過我身手吧?說不上獨步天下,至少也算得上罕有其匹。可你瞧瞧,現在我都虛弱成什麼樣子了?不然你試試,還有沒有什麼藥可以讓我恢複得快些?”

“哦?你的意思,我可以在你身上試藥?”

“試藥……”蕭尋一哆嗦,隨即挺一挺胸,故作大義凜然狀說道,“好吧,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讓歡顏姑娘醫術更上層樓,以後救治更多的人,我就再為姑娘試幾回藥吧!”

歡顏噗哧一笑,差點把嘴裏的茶噴出來。

旁邊的夏輕凰重重地哼了一聲。

蕭尋便道:“試藥麼,也是積陰德的事。輕凰,你說對不對?”

夏輕凰悻然道:“把自己的小命試沒了,把你的皇位拱手讓人,更積陰德呢!說不準慶王會為你立個牌位,供你個千秋萬載!”

她轉身,摔簾走了出去。

歡顏歎道:“她這一去,我便該走了吧?”

夏輕凰維護義妹,深知蕭尋對歡顏有意,原來歡顏對蕭尋不理不睬還好些,現在蕭尋恢複得差不多,她對他反而友好起來,叫她怎能不擔心?因此每次歡顏在這裏呆得久些,她便過去把聆花邀來。

聆花倒不介意,一向的溫婉和氣;歡顏不喜聆花,見她來了,總會淡漠離去,絕不流連。

蕭尋深知此理,歎道:“真鬧不清你們女孩子家有什麼解不了的仇恨。我瞧著聆花這性情也算是難得了,便是以往得罪了你,聽說也是無心之錯,並非刻意陷害,你又何必這樣計較?幾次聽聆花提起,看她總是說不完的懊惱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