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些往事,我們無法忘懷。——黎又春
又春出生在j市,中國相對落後的一個小城市。
初三那年,全市有了第一家肯德基,同桌俞小凡全家在料峭春寒中等了兩個小時,最終因為排隊的人實在是太多,隻能無奈離開。
兩個星期後,俞小凡興高采烈告訴又春,她終於吃上了傳說中的肯德基。
“之前隻在電視上看過呢!”俞小凡非常興奮。
她不知道,她的同桌黎又春,家裏沒有電視機。
總有一些家庭,雖然是城市戶口,卻窮得讓人難以想象,比如黎又春他們家。
黎又春的爸爸黎大誠是電廠的普通織工,媽媽鄭紅梅初中畢業,以前在一家毛紡廠上班,廠子經營不善倒閉了,鄭紅梅隻能在街邊賣饅頭。
又春的媽媽鄭紅梅是個實在人,時下很多買饅頭的都用硫磺熏一下,硫磺熏過的饅頭白白的,特別好看,鄭紅梅卻從來沒有這樣做過,她做的饅頭有點發黃,樣子不算特別美觀,但是因為用料實在,價格也公道,吃起來像是自家做的,大家又都是老街坊鄰居,知道鄭紅梅下崗供著兒子讀書,也樂意買她的饅頭。
夫妻倆收入加在一起,日子也算過得去。
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兩年前,黎又春的爺爺患上肺癌,一年前,奶奶查出了尿毒症,為了給二老治病,家裏掏空了所有積蓄,能賣的都賣了,還欠了親戚朋友好多錢。
很多親戚朋友私下都勸黎大誠,二老都這個年紀了,幹脆別治了,好吃好喝伺候著,將他們送走得了,你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呢。
黎大誠卻是個擰種,他偏不。
他將鄭紅梅藏起來的存折從家裏偷出來,取錢給自己父母治病,最開始,黎大誠還偷偷摸摸地,怕妻子鄭紅梅察覺,取得都很少,後來發現鄭紅梅並沒有發現折子被人動過,幹脆將折子裏的錢都取了出來。
當鄭紅梅知道後,折子上就還剩幾百塊。
連兒子又春來年的學費都不夠。
東窗事發後,是無休無止的爭吵。
鄭紅梅對著丈夫又捶又鬧:“那裏麵也有我的錢,我一天拚死拚活做饅頭,一毛一毛攢的,你憑什麼動我的錢。”
黎大誠一邊躲避妻子的撕打,一邊對吼:“你賺的那點錢也是錢,什麼你的錢,你哪有錢!”
鄭紅梅使勁兒捶打黎大誠,大聲嚷嚷:“你把錢都花了,咱兒子以後怎麼辦,又春,你有沒有提他想過。”
黎大誠也嚷嚷:“你要讓我眼睜睜看著我爸媽死?你的心怎麼這麼毒!”
鄭紅梅永遠吵不過黎大誠,哪怕她的嗓門永遠比黎大誠大,做出來的架勢永遠比黎大誠足,但她就是吵不過他,哪怕理站在她那邊,黎大誠也永遠掌握主權。
漸漸地,鄭紅梅不吵也不鬧了,因為她想要哭鬧的對象根本不理睬她,這件事黎大誠覺得自己沒錯,是鄭紅梅無理取鬧,錢花光了還可以再掙,他爹娘隻有一個。
隻是對兒子又春,黎大誠有些許愧疚。
至於鄭紅梅提到的“折子裏麵也有她的錢”,黎大誠還是那句話,鄭紅梅一個賣饅頭的,能賺幾個錢,家裏的錢都是他賺的,他給他父母花錢,鄭紅梅有什麼權利唧歪?!
可惜,黎大誠的孝順並沒有將父親從死神那裏拉回來,幾個月前,黎又春的爺爺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或許對於飽經化療折磨的老人來說,死亡已經成了一種解脫。
又春爺爺的死,這個家裏單純難過的恐怕隻有又春。
哪怕是至孝的黎大誠,難過之餘心底也送了一口氣,至於鄭紅梅,她的感覺有些複雜,一方麵她覺得一個負擔去了,另一方麵,她也有些傷感。
這個公公活著的時候對她還是不錯的。
至於,黎又春的奶奶,她自顧不暇,沒空為老伴兒的去世難過。
黎又春的奶奶是個又春不好評價的老人。
她恐懼死亡,但是麵對病痛帶來的磨難,她又表現的像一個鋼鐵戰士。
雖然黎家已經一貧如洗,但黎又春的奶奶從來沒有放棄過治療,哪怕她知道兒子兒媳已經拿不出什麼錢。
說她自私也好,膽小也罷,她就是不想死。
沒人想死,老人的表現是情理之中,就算對丈夫傾家蕩產給雙親治病,完全不顧他們娘倆死活的鄭紅梅也不可能對一個不想死去的老人惡狠狠地說,您別治療了,死了算了。
哪怕她們婆媳關係實在算不得融洽。
治療尿毒症最好的方法就是腎移植,黎大誠是一個愚孝的人,為了給父母治病傾家蕩產毫不含糊,捐腎給母親治病完全沒有問題。
可黎又春的奶奶不願意,她巴著兒媳捐腎,鄭紅梅又不是傻子,他們婆媳關係一直不融洽,自從自己下崗後,婆婆總給她氣受,她才不幹這缺心眼兒的事兒。
至於黎又春,家裏暫且沒考慮過他。
去世的爺爺,需要治療的奶奶,留給這個家庭的除了無盡的哀痛,還有巨額的債務……
鄭紅梅的娘家人一直希望鄭紅梅和又春爸爸離婚,家裏該這麼大筆錢,要還到猴年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