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春回到宿舍,其他三個舍友已經陸續洗漱完畢,唯有趙奇在廁所中大號。
見到又春進來,嚴立川問他,“你爸爸走啦。”
又春點點頭。
王維維湊過來,“你這怎麼了,還哭了?”
“沒。”又春才不會承認這個,說完,又春指著桌子上他爸爸買的包子,“你們怎麼不吃,還熱著呢,再不吃就涼了。”
“這不是等你嘛——”
王維維笑眯眯地說道。
又春把包子和舍友分著吃,廁所裏的趙奇隔著門在裏麵大叫,“給我留口!”
“知道,就你留一口!”王維維接話。
“王維維你個賤人!”趙奇哇哇大叫。
王維維一腳踢到廁所門上,“拉你的屎吧!我們幫你把包子分完!”
剛說完,盥洗室就傳出衝水聲,趙奇從廁所裏衝出來,就要上去拿包子,王維維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吼,“臥槽你拉完屎不洗手,你惡不惡心!”
嚴立川踢了他一腳,“滾去洗手!你不吃別人還要吃!”
又春被拉完屎不洗手跑出來吃東西的趙奇惡心的夠嗆。
“他以前也這樣?”又春表情艱難地說道。
“偶爾。”嚴立川接話。
還沒等又春釋然,話鋒一轉,“偶爾,不這樣。”
嘔,真是太惡心了!
自從爺爺確診癌症、奶奶又患上尿毒症後,又春難得過得一個安逸的上午。
沒有聽到父母的爭吵,沒有大人們互相指責說彼此壞話。
又春覺得格外舒適,連宿舍裏奇怪的味道也變得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
唯有一件事,又春無法克製心中對家人的那淡淡的遺憾。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和父母的關係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更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會在明知道家人很難過的前提下,依然不願意低頭。
一個非常殘忍又難過的事實,他並不想回家。
因為黎母還在家裏等著孫子的消息,黎大誠見過又春之後,又騎著那輛女式自行車,晃晃悠悠回家。
黎大誠拿鑰匙開門後,一股寒氣隨著他一同進屋。
一直坐在客廳等丈夫回來的鄭紅梅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抓住了丈夫的手,“見到春了沒,他怎麼說?”
“能怎麼說,我看他在學校過得挺好的,我去他宿舍了,就四張床,上下鋪,宿舍看上去倒不髒,還挺爭氣的,就是有味道,男孩子嘛,也可以理解,我倒是覺得孩子住校挺好的。”
黎大誠脫了外套,往沙發上一扔,直接進屋見黎母去了。
黎母在屋裏將兒子和兒媳婦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見兒子進來,問道,“春吃飯了沒,昨天怎麼吃的,孩子受罪了……”
“他昨天才走,哪能看得出來瘦沒瘦,再說了,人家一中住校的多了,別人孩子都能住校,他怎麼不能住,我覺得他住著好著呢,還能睡時間長一點。”
黎母聽了,有點悵然,“也是,家裏總是吵架,還影響那孩子學習,住校也好,他媽總是嚷他,那孩子瘦的,都皮包骨頭了,也沒見你們對他上點心。”
黎母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
這對母子說話並沒有關門,所以他們的對話鄭紅梅聽的是清清楚楚。
她心裏格外不平,這孩子走,怎麼就是我逼得了,敢情你們一點錯都沒有,你們都是一家人,就我一個外人。
你們都是好人,就我一個是壞人!
鄭紅梅氣得手哆嗦,她原本想要衝過去和黎母大吵一架,不過,一想到孩子都吵跑了,又有點心灰意冷。
想到平日特別聽話的兒子,鄭紅梅一陣心酸,她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兒子竟然寧願住校也不往家裏住。
屋裏,母子的談話還在繼續。
黎母問兒子,“給了孩子多少錢,他們學校都是有錢的,別給太少,讓人看了笑話,現在的人都是勢利眼,我住院那會兒,護士看咱家沒錢,給我紮針都不仔細,喊他們半天都不來……”
想到那些勢利眼的小護士,黎母就撇嘴。
提到這個,黎大誠有點愧疚,他猶豫著說道,“給了孩子一百,等他不夠了再給我要。”
“一百哪裏成啊,現在什麼都貴,一百塊錢夠幹嘛的啊,太少了。”黎母瞪眼。
黎大誠幹笑,連忙哄自己老娘,“話也不是這樣說,過段時間說不定孩子就回來了,也用不著那麼多錢,再說了,讓一個孩子手裏攥著那麼多錢,萬一掉了,孩子心裏怎麼想,那孩子什麼事兒都放在心上,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麼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