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執念(前塵篇)(1 / 2)

第二日,釋鑒拿著一個食盒,打開了佛堂的門。這甫一開門,便有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佛堂無光,幾扇窗戶都被人用木板釘得死死的,這唯一的光源,來自於釋鑒身後的大日籠罩。從敞開的門中,透進一絲光線,在前方投下了釋鑒的影子。

光線朦朧中,可以窺見一著白色葛布僧衣,皂色金邊袈裟的和尚被綁住了兩臂,佝僂著身子縮在一個角落。

他默然不語,又好似受驚的動物一般被釋鑒發出的聲響嚇了一跳,遂震顫了一下。

“玄一,該用齋飯了。”釋鑒輕輕地把食盒放下,解開了玄一被縛的雙手。玄一的雙臂遍布咬痕和抓痕,紅腫連連,血肉模糊。

僧人睜開雙目,他豔紅的眼在黑暗的空間中詭異萬分,閃著紅光,就好像是棲於洞穴的蝙蝠。他沒有側過臉,隻是轉了轉眼珠子,用餘光看向走入黑暗的釋鑒。

“好孩子,隻要你好起來。你想去尋她便去,你想還俗,我們便替你還俗。這伽藍寺困了你這麼多年,從此以後,它不會再束縛你了。”釋鑒蹲在地上,哀痛著勸他,“阿珠,好孩子,隻要你除了心魔,一切就都來得及。”

“釋鑒師叔,來不及了,”玄一搖搖頭,眼神呆滯如同行屍走肉,紅目飄遊不定,連聲音都比往日沉了幾度,“八抬大轎,鳳冠紅袍,她已是他的妻。她誑我騙我,她不值得。”

釋鑒無話可說,這孩子落到如此地步,是被他們一步一步逼至此的,如今半瘋半魔,竟是他們造下的孽。

玄一喘著氣,一隻手不自覺地摳起了手臂上的肉,他囁嚅著,“釋鑒師叔,我好疼啊,好疼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更加用力地抓著自己的肌膚。那長時間未經修剪的指甲裏都是皮屑,帶血肉。

釋鑒知道,這孩子的疼痛,還是因為沈青君。許是他認為肌骨疼了,這心就不會疼了,才如此往複,殘害肉身。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啊啊啊啊——”他又開始嘶吼了起來,整個人縮在了角落。

釋鑒立馬上手想握住他的雙臂,將他重新束縛起來,卻不經意間觸到了玄一腕間的紅佛珠串。

他詫異無比,一下子被燙得甩手。

這佛珠怎個兒如此怪異,無光自閃,紅珠滾燙?

釋鑒不由分說地強忍著燒灼感從玄一腕間取下了此串佛珠,甫一摘落,玄一便停下了嘶吼,歸於平靜。他低下頭,細細瞧了一番,見他呼吸無常,似乎隻是在酣睡,便放下心來。

手中的佛串突然黯淡無光,失了光彩,失了溫度。

釋鑒皺眉。

“這佛珠……怕是留有舊主的心頭血,沾染上了那未盡的執念,才……”辯真拿在手中細細端詳了一番,如此猜測,“玄一自小便貼身帶著,在不知不覺中深受其念影響,在加上你我一直用‘大業未成’來束縛他的所願,才致他心魔漸大……”

辯真閉目,終於醒悟了過來,聲音顫抖,“釋鑒,我們是真的錯了。阿珠這個孩子,真是被我們養壞的,我們錯了,錯了啊!”

釋鑒沉思了片刻,搖搖頭,“你我來伽藍寺那麼多年,吃齋念佛,誰還敢說我們不是……?如今他有了心魔,為何不讓我們為他誦經除魔,說不定,還真有效用也未可說。”

辯真點點頭,“隻能試他個一試了。”

千裏之外,長安城。

聽聞霍家家主霍桑被壓入了天牢,打了數十大板,這可鬧得長安滿城風雨,老百姓議論紛紛。

“你們說,這皇上一直施恩於霍家,怎個兒如今也不說他犯了啥錯,就將他責罰了一通?”

“這霍家恩寵極盛,一向來遭天子器重。那霍桑又為人圓滑,怎麼想也不是那種會惹得天子龍顏大怒之徒。誒——可怕啊,天子的心難測啊!瞧瞧,這最愛的臣子都能一朝入獄,怪不得那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