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最後一夜(前塵篇)(1 / 2)

玄一的意識時而清明,時而糊塗。

他意識不清之時,總會大叫著呼喚幾個人名。有時候是“辯真”,有時候是“釋鑒”,有時候又是“彌源”,亦或者是“靜渡”。他將伽藍寺所有“僧人”的法號一一叫了過來,卻獨獨不曾喚過沈青君的名字。

可沈青君還是喜歡他不清醒的樣子,因為每當他紅目開始澄明,便會愈顯疏離。他會將她推開,明明身子還綿軟無力,可那使出的勁兒卻訴來嫌惡與厭棄。

他對她說的最多的一句,便是“你走”。

沈青君將袖子卷下,掩蓋皮膚上大大小小的咬痕和抓痕。

有幾處傷口反複破裂,已潰爛成肉糜。就算用再是柔軟的錦衣摩擦,都會讓她倍感疼痛。

她逐漸開始吃不消,便用兩臂交換使用。

玄一遭了如鬼魅夢魘的一夜,神魂不穩,那入魔的癲狂愈加頻繁地發作。每當他身子開始發抖,就是發作的前兆。

這時,就算玄一再是用力地將沈青君推開,她也不顧尊嚴與傷疼,將玄一擁得更緊。

因為她知,玄一會身子發燙,並且一直感覺到寒冷,瑟縮身體,牙齒打顫。

再過不久,他就會完全失去意識,開始自殘嘶吼。這個時候,沈青君就會重新卷起袖子,將觸目驚心、血肉翻起的一臂塞入玄一的口中,任憑他如何啃咬、撕皮,便也堪堪承受。

“不怕,不怕,會好的。”沈青君疼得臉皺巴巴的,可另一手還在輕輕地拍玄一的身子,安慰哄勸,極盡柔情。

“釋鑒師叔……辯真方丈……”玄一迷迷糊糊,有時候會平靜一陣兒,可口中呢喃不停。

“我在……我在……我們都在……”沈青君應答下來,猛然想起惡鬼奪命那一夜,她也曾這樣喚過他的名字,他也以“我在”二字承下她的呼喚。

這下子,身份顛倒。她在應答,可僧人喚的卻不是她的名。

二人就這樣渾渾噩噩混過了一個大白天,沈青君飲了一些溪水,玄一飲了一些她的血水,除此之外,二人並未有所進食。

月,稍微虧了一些。可卻還是飽滿如斯,猩紅如昨。

又是一個如月之夜月圓時。

玄一終於完全清醒了過來,他動了動身子,發現沈青君衣不蔽體,正在用體溫為他擋禦寒冷,便猛然推開了她的身子。

沈青君猝不及防,頭撞到了一塊岩石,她輕輕的“嘶”了一聲,摸了摸頭上傷處。好像有些濕意,可能也是見了血。

多半是那個舊疤處重新破皮,和玄一額頭不消的疤是一個地兒。

“你、你怎恬不知恥,還不、還不快把衣服穿上。”玄一驚愕至極,壓根兒不敢回頭。

沈青君輕笑了一聲,久違的有些輕鬆,她穿戴整齊,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玄一的僧衣,示意他可以回頭了。

可玄一長身挺立,在昏暗的洞穴中,隻能借著投射而進的月光,窺見他的挺拔身形。

他不曾回頭,還在讓她走,“你走吧,不要再跟著我了。”

沈青君麵部頓時一僵,嘴角耷拉了下來,麵容苦澀,“跟與不跟,都是我的自由。”

“可我已經厭煩你了,不要再讓我恨你惱你,我們就到此為止吧!”玄一如此說著,聲音仿若月光般清冷,似乎是真的舍去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