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丟下手裏的鏟子,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白色葛布僧衣,皂色金邊袈裟。血色月光下,凜然超脫,雙目成魔。是楊綰綰夢中之人的模樣。
他走到了空地中央,迎著霍瀾淵的目光,正對著金佛的方向,可以看見金佛雙目暗紅,邪祟叢生。它嘴角沾血,血色連綿。嗜血欲高漲不休。
“顧彥生與其徒,都是太子李建成的人。所以你才一直說,他們錯就錯在選錯了主子。而辯真方丈,釋鑒師叔,不,或許喚他晏星雲更好,他們的大義,便是與當今天子作對,亦或者說,能奪了他的命最好。
你說天子的病起於此尊“金佛”,想必這金佛也暗藏玄機。可我明明記得,這金佛是沈家委托辯真方丈建造的。如此想來,沈氏也牽扯其中。這謀逆,必定也有沈氏的一份。
至於沈家沈平如,我想不通,他身為一個商人為何要牽扯到此等謀逆案中,除非……他本來就是太子李建成的人。”
霍瀾淵輕笑了一聲,“你猜得不錯。我曾獲得過沈平如寫給沈青君的一封信。他為自己的女兒布好了後路,他所選中袒護他女兒的人便是我。可他怕沈青君過於剛直,不肯獨活下去,便留下此封書信,將大部分真相一一告知。由她看後,自己來選擇要走的路。可惜的是,這封信最後落入了我的手裏。”
玄一有些詫異,眉目微微蹙起,“那封信必然將沈家的境況解釋了個清楚,是嗎?”
“確實如此。”霍瀾淵此時有問必答,一點兒都不像昨夜拚了命要殺死玄一的那個人,“信中說,沈家是太子李建成養於民間的‘刀’。李建成曾施恩於沈家,便得到沈氏的報恩,甘願做他的一把‘刀’。”
玄一初碰朝堂廟宇之事,一時之間有些想不明白,“養‘刀’於民間,作何用處?”
霍瀾淵嗤笑了一聲,可還是盡可能仔細地回答:“這用處可大了。一可洞察民間風聲,二可竊聽官員私密。
當今天子在晉陽起兵反隋和四方征戰中戰功累累,受百姓愛戴,官員擁護。除了先帝暗自幫扶太子,那無用的東宮太子有哪一點兒能比得上當今的天子?可為何,在玄武門慘案發生前,當今天子卻時刻受製於李建成的壓迫下?那李建成為何能占了上風,還明裏暗裏策劃了幾起謀害皇子之事?”
玄一搖搖頭,“我不知。”
霍瀾淵一點兒也不詫異,他雙目眯起,似笑非笑,看向幾米之外的僧人,“李建成在爭儲中能占盡上風的關鍵之處,就在沈家這把‘刀’上。
火樹銀花,不夜之城。沈平如這享滿了大唐盛名的酒樓——不夜天,原本便是一個插滿了眼線與走狗的太子專屬情報機構。你想想,這大唐的官員暗地裏誰沒有一些貓膩兒?
他們或許在家中也提心吊膽,懷揣著滿腹機密,連同塌而眠之人都不曾知曉。可一旦到了酒樓廝混,歌女絲竹,黃酒下肚。要想探聽一些他們不想被人所知的秘密,撬開他們的嘴,豈非是易如反掌,手到擒來?”
“把柄,李建成通過不夜天掌握了不少達官顯貴的把柄。再利用他們每個人的弱點相威脅,逼迫官員在爭儲之事上助他成事。”玄一立馬明了,沈平如為何算是一把“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