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事兒,對於林玉燕來說太過震撼。
所以就算她如今,早已經兒孫滿堂,白發蒼蒼。她仍然能清晰地記著,那一天,名滿京城的少年狀元武梓安被拒婚了。
那一刻,林玉燕內心是非常憤怒的,竟然有人可以拒絕與武公子結為夫妻。
那可是京師少女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武梓安。
誰人不知,出身世家的他,才華過人,連中三元。年紀輕輕,便可以著淺緋色袍配銀魚袋,位居翰林院的供奉一職。
他雖是武元衡武相爺的長孫,大理卿武翊黃大人的兒子。卻無半點驕奢之氣,反而喜歡與寒門士子來往。
林玉燕想:若自己能像那個姑娘那麼幸運,她一定做夢都會笑醒的。
那一日,桃花開的正旺。
林玉燕又帶著自己繡的手帕,徘徊在朱雀大街上。
每個月的十五,武梓安都會從朱雀大街一路向東,到東市的謫仙樓去跟朋友吟詩作對。林玉燕已經在這條路上徘徊了將近一年,也沒將手帕送出去。
她告訴自己,這一次,說什麼都要把手帕送給武梓安,哪怕他還是記不住自己,也不枉自己的一片癡心。
朱雀門巍峨磅礴,氣勢恢宏。朱雀門兩旁的牆雖然經過修葺,卻依稀能辯出刀劍砍伐的痕跡,火石襲擊後的印記。
這些印記是昔日安史之亂時,叛軍留下的印記。
雖然如今的大唐,在內憂外患下,早不複昔日的盛世輝煌,但長安依舊是東方最繁華的城市。
朱雀門依舊是大唐皇權的代表。除了皇親貴族,官員一律需在朱雀門前下馬。
武家的馬車早就等在朱雀門外,武梓安一出朱雀門,就上了車。
車行到朱雀大街時,林玉燕正想上前攔住武梓安的車駕。隻見兩個女子縱馬而來,迎頭而來的白馬,通體雪白如雪,竟是一匹獅子璁。
白馬上的女子一提韁繩,馬兒前蹄一揚,停在武梓安的車駕前。那女子問道:“車上可是武大人家的梓安公子?”
女子說話的尾音有點微卷,倒有幾分胡人的味道。
武梓安伸手挑起車窗上的錦簾,看到一個身著青蓮色窄袖騎射服,足蹬白色長靴,腰係白玉銙革帶的姑娘。那姑娘的晚霞髻上別著一枚雲紋金滾玉鈿,一張英氣的臉上,一雙眼睛燦若星辰。
她身後的姑娘一身粉色素衣,看來是她的侍女。
武梓安打量那姑娘的時候,那姑娘也在打量武梓安,天生的書卷氣,長眉入鬢,眼梢微挑,俊美的臉龐上帶著一股萬事皆在掌中的若定,倒是個謙謙君子的氣派。
武梓安問道:“姑娘是?”
粉衣侍女道:“我家姑娘是禦史中丞裴識裴大人府上的女公子。”
聞言,武梓安麵路了然之色,說道:“原來是阿闕的姐姐。”
武梓安曾與裴闕同拜在柳宗元門下,兩人私下關係極好。裴闕年少,性子跳脫,姨母是慈宣太後,祖父是丞相裴度,父親是禦史中丞裴識,母親是的回鶻的安斯納公子。作為京中的貴公子,裴闕也是京城中有名的混世魔王。
但天不怕地不怕的裴闕,唯獨對這個長姐敬畏有加。武梓安沒少聽裴闕叨叨自己這個姐姐。
安斯納公主早逝,裴識與公主情深,終生再未續娶。安斯納公主的母親回鶻太後,心疼女兒,就將裴樂嫣接到回鶻承歡膝下。裴樂嫣一年,隻有幾個月的時間,住在長安。而這幾個月裏,還有大半的時間是在宮中陪伴慈宣太後的。
是以武梓安雖然與裴樂嫣有婚約在身,今日,卻是第一次想見。
這婚約,武梓安一直覺得,是安斯納公主對自己和母親的恩情,這婚約是自己高攀,所以他從不提及此事。
當年,武翊黃被貶嶺南,若非安斯納公主定求情,武梓安和母親也不可能留在京城。
裴樂嫣道:“此處人多嘴雜,說話不放變,還請公子移駕長樂坊,樂嫣有事相商。”
武梓安施了一禮,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