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璽後悔了。她覺得剛才那一巴掌打得太重了。這個少年如此委屈,是因為他看懂了夜暉的所作所為,也看懂了皇家人心思的齷蹉不堪。
帝璽顫抖著雙手,輕輕摸了摸夜月明的頭發,那抱著她的少年渾身一抖,一下推開她,直起身背過去,聲音傲嬌:“小王不需要你安慰。”
“不需要我安慰,那你幹嘛抱著我哭?”帝璽走到他身邊,夜月明卻又扭過臉去,怎麼也不肯直視帝璽。
“小王隻是覺得沒意思極了,哭一哭,放鬆一下。”他說著,抬起手抹了抹淚花,生生將淚水全都憋了回去:“小王沒事了。”
“嗤。”帝璽嗤笑出聲,遞給他一張帕子,待他擦幹淨了淚水,她便鬆了手,任由他們騎來的馬兒去吃草,自己拽了夜月明在樹下一坐:“其實你沒必要總是這麼成全別人,有些人不值得。”
“小王沒有想要成全誰。”夜月明拽過自己的衣角,眼角眉梢都是不開心:“你壓到小王的衣服了。”
“對不起,對不起。”帝璽陪著笑,說道:“你知道自古江山社稷傳承,最怕遇到什麼麼?”
夜月明沒有搭理她,特別沒有形象地往樹下一躺,雙手背在腦後,望著天空喃喃道:“小王是知道的,父皇就是害怕小王會奪嫡爭位。可小王不止一次跟他們說過,小王真的不想要那皇位,甚至,小王連兵權,這王爺尊號,都不想要。小王有時候甚至在想,為什麼要降生在帝王家?若是小王隻是個普通人,該有多好。”
“那位子……無論是誰都想要。你父皇不信任你,也不是他的錯。自古帝王最怕的就是奪嫡生亂,前朝就有玄武門之變的慘案,前車之鑒就在史書之中,哪位帝王也怕這種事情發生。”帝璽輕聲說著,向夜月明講述了一段過往。
那是連翹之前的皇帝了。連翹的爺爺,便是用特別不光彩的方法,得到皇位的。當時的皇帝是壁國的第三代皇帝,那人似乎是叫連丹青,他自幼聰穎好學,也的確有些天賦,等他二十歲的時候,皇帝終於定下了儲君,可儲君不是他,而是另一位少有德名的皇子,可皇帝心中似乎仍然有猶豫,那聖旨留在身邊,一直沒有下發三省。
那是一個晴朗的夏季夜晚吧?得知此事的連丹青假意給皇帝請安,然後一把刀,直接插入了自己親生父親的心上。可憐他的父親,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寵愛了二十年的孩子,竟然會為了一個皇位弑父殺君。
連丹青殺死皇帝之後,取出皇帝的詔書,本想篡改詔書上儲君名字,卻赫然見到父皇所立的太子居然是自己。連丹青那雙沾著父親鮮血的手捧著詔書,又是哭又是笑,因了這個一生的罪過,連丹青不到三十歲,就駕崩了。
帝璽至今都記得無數個夜晚,連丹青都在夢裏不停地高聲喊叫,他在呼喚他的父皇,一遍又一遍,直到他行將朽木,都不曾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