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
張成漢睜大眼睛:“什麼?”
“我看到了纏著我弟弟的那個東西,她現在正纏著我。”
“怎麼可能……”張成漢突然站起來,動作猛烈,桌上的咖啡倒在桌上,液體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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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成漢急急忙忙的帶著顧清逸去見他的師傅,他一再確認顧清逸話裏的真實性,如果顧清逸說的是真的,那麼那個神秘出現的女子一定非同尋常,張成漢既覺得不可思議又感到興奮,連他都不能看到,說明那個女子一定不是普通的鬼怪,這意味著這是一種新的“品種”,雖然他也很疑惑,為何偏偏顧清逸一個人能夠看見?
顧清逸看到了他眼中的興奮,就像研究動物的學者發現了一種未知的動物,眼裏有著奇異的光。
張成漢打量他片刻,摸摸自己鼻梁:“我才疏學淺,沒能看到那個東西,可能這讓你懷疑我的能力了。但我師傅很厲害,你這事他定能夠解決,是我本事不濟有辱師門了,你千萬別因為我就小看了我師傅。”
顧清逸看他一眼,沉默的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感覺,這一次他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張成漢帶顧清逸去的地方也很普通,不普通的大概就是房屋都是木結構,房屋陳舊,在夜晚也沒有多少燈亮,住在這裏的人一定不多。張成漢向顧清逸吐槽,這裏的木房子被看中了,要打造成古城,也不知道有什麼好打造的,到處都有古城,賣的東西也差不多,真不知道哪裏值得如此折騰。
顧清逸跟著張成漢進了一間屋子,他坐在樓下等待,張成漢則上了二樓。他看著張成漢離開的方向,心知這是先去稟告那位了。
過了一會兒,木階梯傳來匆匆的腳步,張成漢一臉笑的站在顧清逸身前:“我師傅讓你上去。”
顧清逸起身,上樓,張成漢摸摸下巴跟了上去。
二樓隻有一間屋子開著燈,顧清逸根本不可能走錯地方,屋子裏散發出一股兒特別的味道,裏麵有各種各樣的簡陋書架,擺放著各種書籍,書籍顏色陳舊,仿佛在曆史的鴻溝裏浸泡過,一個戴著眼鏡的老者正站在書架前翻找著什麼。
“沈老先生。”
沈海林回過頭衝著顧清逸點點頭,又看向門口,知道自己徒弟對這件事也很好奇:“想進來就進來吧!”
張成漢驚喜的走進來:“是,師傅。”
沈海林還在繼續翻找著什麼,他穿著普通的衣服褲子,不像與這種靈異事件打交道的人,更像是在學術上有成果的教授。
沈海林抽出了兩本書,也不算書,更像是幾頁紙,紙張肯定不是現在的紙張,泛黃,紙張被用特殊的薄膜封住,應該是為了保護紙上的內容。
沈海林這才坐下,見顧清逸還站著,露出招待不周的歉意:“坐吧!”
顧清逸坐在沈海林的對麵。
沈海林把手上的東西放在桌上,認真打量對麵的人,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歎氣。
顧清逸一時間忐忑起來,這是對方看出自己有些不妥了?他剛準備開口詢問,就聽見沈海林出聲了。
“你的事剛才成漢提了一點,現在你詳細的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顧清逸隻好放下剛才的疑惑,開始敘述,從他第一次看到那個女子,再到那個女子跟隨著他,如今浩明出事……
沈海林聽完沉默的把放在桌上的紙移到顧清逸麵前:“你可以先看看這些資料。”
顧清逸雖然疑惑,還是把注意力放在這些資料上,紙張破損,幸好文字是繁體字,連蒙帶猜還是勉強能夠認識。
沈海林解釋道:“這是我祖師爺走南闖北時聽到的奇聞異事,他覺得新奇,就記錄下來,後來被我師傅無意中發現,他把這資料保護起來,原本還有另外一些資料,隻是紙張破損太嚴重,完全毀了。”
沈海林的語氣裏有著深深的遺憾。
顧清逸認真看著資料,內容有些像遊記,描寫路上的所見所聞。
第一個故事是關於一個名門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在看完一場戲以後,日日躲在房間裏,有送飯的丫鬟私底下傳言,小姐好像精神不正常,經常一個人自言自語,好像身邊有人似的。小姐的狀態很快被人發現,喊了無數大夫來,隻說小姐身體虛弱。小姐的父母要為小姐定親時,小姐突然放言,她已經有意中人,並和意中人恩愛不相離。小姐的父母請來道士做法,然而小姐不但沒有好轉,笑著說她要和意中人永遠在一起後突然離世……
第二個故事由於紙張破損,隻能夠看到大概內容,準備上京趕考的秀才突然對他的同窗好友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古人誠不欺我。秀才的同窗發現,秀才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還在和人說話,一開始他們真的以為他和人說話,後來無意間發現,秀才竟然是自言自語,也不算自言自語,而是他身邊仿佛有人,可是他身邊明明什麼都沒有。
顧清逸看完了這兩個故事,抬頭看著沈海林,他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什麼,就像到達了一間屋子前,就差推開門的一個動作。
“我師傅曾研究過這些資料,並走南闖北尋找類似事件,他在一個小山村聽說了一件事。一個被父母押解出嫁的女孩子口口聲聲說她有丈夫,他們天天都在一起,她父母被她嚇壞了,以為她被妖魔入侵,要用火火燒死她,然而那個女孩子突然死亡,見過她死亡樣子的人都被嚇到了,因為她不隻是睜著眼睛,還甜蜜的笑著……”
顧清逸深呼吸一口氣:“您的意思是說我堂弟身上發生的事和他們類似?”
沈海林笑了:“我師傅對此做了一些研究,不一定正確,你不妨聽一聽。我師傅覺得一個人的精神力非常的強大,很多毅力過人的人,能夠在最艱苦的條件中奮鬥達成他們的目標,但如果這個目標本身就是虛幻的呢?在這種強大的意念下,會不會形成實質?我師傅稱之為念。”
“念?”
“對,念。因意念而生,無形成為有形。”沈海林敲了敲桌子,“那個神秘出現的女子,應該就是你堂弟的念。”
“那為什麼我能夠看到她?”
“我師傅研究的結果是念隻有創造他的人才能夠看見,別人都無法看見。但這個念原本無形,它生存所需也是由這個創造者提供,相當於兩個生命體共同擁有一個生命,這就意味著念越類人,創造者離死亡越近。你身邊的那個念由你堂弟創造,你堂弟離世她卻沒有消失,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顧清逸沉默而冷靜的看著沈海林。
她如果真是念,浩明去世,她就該跟著消失,可她沒有,這就意味著她從浩明的念轉移成了他的念。
沈海林笑著歎氣:“你堂弟的死應該不怪她,念來到這個世界,雖然耗費他人生命,但它們卻是被動出現,來到這個世界上如同初生的嬰兒什麼都不懂。你堂弟這麼快出事,應該和那本小說有關係,那本小說既然出版,定有許多讀者,每一個讀者看到那個人物時都有相對幻想。偏偏你堂弟的幻想成為了念,這就意味著你堂弟在和無數人爭奪,在爭奪的過程中定然消費巨大,身體受損嚴重,即使沒有了念,也時日無多。”
“她為什麼跟著我?”
“你可以理解成這是緣分,換一種說法就是命中注定。當然,你如果不想要這緣分,想讓她消失,也不是沒有辦法,由我親自做法,再銷毀那本載體的書,應該就可以了。”
……
顧清逸告別的沈海林和張成漢,他的情緒很複雜,浩明的死亡是自作自受?而白依依並沒有騙自己,她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隻有他能夠看到她,於是她隻能跟著她,這樣她才覺得自己活著,她想要活著……
她是無辜的?
他閉了閉眼睛,浩明的念為何會轉移到他身上?
他想不通,這真的隻能視為命中注定?
顧清逸回到公寓,開門,打開燈,然後他就看到了白依依,她驚喜的看著自己,又怯怯的不敢迎上來,那目光就像害怕被人嫌棄的小貓咪。
他喉嚨一時有些幹澀,她不管是誰的念,都是異類,他該當機立斷除掉她,然後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覺得她可憐。
她怯怯的看著他,鼓足了勇氣開口:“飯……你吃飯……了?”
她別別扭扭的說著話,焦急得滿臉都是懊惱,不常說話因此很不適應,認識的字太少,組成一句話很艱難。
顧清逸原本想走開,這會兒卻看著她:“浩明教你認字的?”
她遲鈍的點點頭:“認字……我的名字,白依依。”
她急切的四處找著東西,卻沒有看見,然後在茶幾上一遍又一遍的比劃著她的名字“白依依”,她示意他看,好像這是一件特別驕傲的事。
“嗯,白依依,你的名字。”
她高興的笑著,並點點頭,她有名字,她叫白依依。
人都有名字,她有名字,她是不是也是一個人?
她伸出手指指著他:“你……的名字呢?”
顧清逸不想理她,可她眼中的期待如此明亮,好像快要綻放的鮮花,讓他竟然不忍心讓她失望。
“顧清逸。”
“顧……清……逸?”
“對,顧清逸。”
他聽到她一遍又一遍的念著自己的名字,莫名的,心裏一動,找出了紙和筆,在紙上寫下“顧清逸”三個字。
白依依很驚奇的看著他寫字,然後蹲在地上,如同小學生一樣,一筆一劃的寫著他的名字。
顧清逸垂眸就能看到她抬頭時看向自己的眼睛,閃動如清泉,閃亮如同小星星。
他告訴自己,沒有決絕的讓她消失,隻是他對她感到愧疚罷了,畢竟他曾把她想得如此的罪惡,她並沒有騙他,她就是一個單純的女生。更何況,她原本就很無辜,被動來到這個世界上,她也是一個生命,他怎麼能夠毫無顧忌的就扼殺掉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