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蘇文隨著父親一起去了他工作的廠子。
一路上雖然父親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表揚他的話,可是蘇文看到,每遇到認識的工友,父親就遠遠地打招呼,“順便”介紹下自己的兒子,一臉自豪之色,搞得蘇文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從工廠門口到車間的路上,蘇文被介紹了不下十次,一直點頭哈腰地說著“叔叔好”“阿姨好”,而後被誇小夥長得倍兒精神,一看就是有出息的料。
“你兒子現在在哪工作呢?”
“帝都呢。沒打工,自己開了個小公司,搞些電腦軟件那種高科技的玩意兒,咱也不懂不是,不過好像能養活自己,湊合過吧!”
“哎呦,那是老板了啊!你兒子可算有出息了!”
“嗨,還早呢。事業算是剛剛起步。這不剛在國外,就是那個法國巴黎,拿了個獎,叫什麼TGA,挺厲害的一個獎,差不多奧斯卡那個級別,以前還沒有華國人拿過那個獎。然後市領導今天就要來,非得頒獎狀,我才把兒子領來了。”
“這麼厲害呢!我說怎麼昨個兒讓打掃衛生迎接領導呢,合著因為你兒子啊!老蘇你有這麼優秀的兒子可算祖墳冒青煙了!”
“嗨。也就是他愛折騰,瞎折騰而已,以後還不知咋樣呢。我記得你閨女不也不錯麼,都進醫院工作了吧。是不是單著呢?”
一聽到這兒,蘇文趕忙把老爸拉走了。這怎麼聊著聊著就給自己牽起線來了?人老了都愛當紅娘?
聽著自己成為父親口中吹噓的資本,這種感覺還是蠻特別的。而且父輩的人吹逼起來特別逗,臉上的自豪都掩飾不住,嘴裏卻是“哪裏哪裏,還差得遠呢”,“也就瞎胡鬧”之類的謙虛的話,這種反差感特有趣。
到了工作的車間裏,就有兩個正裝的中年人迎過來了,一看穿著就跟普通工人不一樣,是管理階層。
蘇成跟他們打過招呼後,蘇文知道,這兩人就是父親提過的廠長和車間主任了。蘇成把蘇文推上前,兒子才是今天的主角。
之後就是聽廠長和車間主任親切地誇讚蘇文,說他為國爭光了,在整個江港市的年輕人中都是數一數二的,老蘇教育得好,巴拉巴拉的,蘇文裝出謙虛受教的樣子聽他們講話。
旁邊看熱鬧的工人也都圍過來,馬後炮地說著他們早就看出老蘇教育兒子有一套了,雖然沒見過蘇文,聽老蘇描述就知道以後一定能成才。
蘇成滿麵紅光,今天可能是他最光榮的一天了,挺著微微發福的肚子,嘴角的笑意怎麼也止不住。
又過了一會,市領導來視察了。而且點名要見蘇文。見麵後,很是肯定了蘇文獲得的成績。關於TGA竟然說得有模有樣,看來之前做過些準備工作。還有記者和攝像師在一旁拍攝、記錄、照相等。
聊了約莫半小時後,領導就離開了,因為還要視察工廠的其它地方。這半小時裏,基本就是領導說,蘇文聽著。領導還親切地握著蘇文的手,記者適時地上前“哢嚓哢嚓”照相。
本來領導都走後,蘇文鬆了口氣,尋思跟父親說下自己回家了,卻又被廠長和車間主任叫住了,非要頒給蘇成“先進個人”的獎,蘇文最好也得在現場。蘇文隻能留下。
“先進個人”就是個獎狀,蘇成拿在胸前,緊緊摟著自己的兒子,讓記者照相,仿佛這是兩人共同的榮譽一樣。頒完獎狀後,蘇文終於可以回家了,這一上午下來,應付了形形色色的人,感覺比敲一整天代碼還累。
等到晚上蘇成也回來時,飯桌上,他宣布說因為評上“先進個人”的緣故,自己漲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