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霏取來畫冊,迅速地翻閱著,終於找到一張顏色並不明快的畫作,鋪在桌子上展示給索菲婭看。
畫上是一條彎曲泥濘的小路,綿延很遠看不到盡頭。遠處的小山坡上有一個破落的屋子,在灰沉沉的夜空下,晦暗的燈光隔著蒙塵的窗玻璃弱弱地映照出來。
整幅畫作給人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索菲婭看到畫冊的右下角寫著它的名字——《歸途》。
她似乎有點會意,垂著眼睛猶豫了一會兒,方才說道:“能看得出你在畫這幅畫的時候情緒很悲觀。”
“是啊。”程雨霏將頭發勾至耳後,語氣平靜地回答道。
這幅畫是她早期的作品。那時候的她以為自己得了艾滋病,為了不讓家人擔心,不得已小心翼翼地守著這個秘密。心中的無限的煩惱苦於無法與人訴說時,隻好寄情於作畫,這便是其中的一幅。
“你在畫這幅畫的時候,心裏想的是什麼?”索菲婭掀起眼簾看向程雨霏,娓娓問道。
程雨霏眨了眨眼睛,眼神似乎是穿透了紙背,那些被遺忘了很久的感覺蹁躚而至。最終,她隻是淺淡地笑笑,“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罷。”
索菲婭察覺到自己問得有些過頭,心裏有些踟躕,不敢再問。
程雨霏見她不經修飾的落尾眉又蹙起來,生怕她又落到情緒的低穀,連忙解釋道:“繪畫有時候講究的就是一種意境,這種意境能反映出作者的思想,但並不是說這種思想就一定是正確的。我的認知水平也在變化,所以,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我不想再重提了,隻讓它們留在過去就好。”
聽到這裏,索菲婭總算露出了一個微笑,盡管這個微笑在程雨霏看來有些蒼白慘淡。
“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她的語氣像是溫吞的白開水,和平日裏說話時的距離感截然不同。
程雨霏被她這麼一問,不知該怎麼回答,隻訕訕地回答道:“我真沒這個意思。”
她嘴上這麼說著,心裏卻暗罵自己笨嘴拙舌,連個安慰人的事情都做不好。
“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不開心的事情為什麼要一直強調呢?慢慢淡忘也好啊!”索菲婭像是對著程雨霏說,又像是對著自己說。
程雨霏趁熱打鐵對著她說道:“你看你相貌好,出身又好,不知比多少人都要幸運啊!”
“是嗎?”索菲婭並不以為意。
“怎麼不是?”程雨霏一麵說著,一麵又將畫冊翻至另一頁,而後說道:“這幅畫是我幾個月前畫的,正巧趕在畫冊出版之前上了排版。你想聽這幅畫背後的故事嗎?”
索菲婭的手摩挲著印刷紙,隻見寒風凜冽中的懸崖峭壁上,一朵潔白的小花靜靜地開著。漫天烏雲翻滾,卻在雲層的縫隙中撒下一道溫暖的陽光,不偏不倚地照在那朵小花上。
這幅畫名為《希冀》,用色與剛才那幅幾乎一樣,但畫中的意境卻截然相反。索菲婭看著看著,忽然覺得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