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袁陰,沒錯,就是這個陰字,大多數的父母絕不會用這個字給自己的女兒,我的名字,隻能說,是家族裏的某個先人早就取好的。當然,我出生的時候,這個給我取名字的人早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聽爺爺說,我們家族有一個類似於族譜的東西,上麵記載著所有家庭成員的姓名,生辰和死亡時間,從有這份族譜開始,隻有傳承,沒有添筆。
這是我們家族的秘密,你能聽明白嗎?就像是瑪雅人的預言一樣,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前,我們家的某位老祖宗,在一本本子上寫下了這個家族所有的未來要出現的人,他的兒女,他兒女的兒女,他兒女的兒女的兒女,一代一代,每個人什麼時候會出生,什麼時候會死亡,每個人應該叫什麼名字,這一切,都是族譜寫定的。這本族譜總是保管在家族裏某個長者或者長者選定的繼承人手裏,別人是看不得的,當他知道自己的死亡時間臨近的時候,就會把族譜傳給下一個應該繼續保管族譜的人,沒有人敢造次。我們家的人,就是這樣帶著這個秘密若無其事的活著的,事實上,也沒有人會對族譜上自己的死亡時間好奇,因為,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就算你明天會死,你也一定不會希望提前知道自己明天會死,人對於死亡的恐懼會改變很多事情。
再來說說我們家的營生,我爺爺,別人都叫他木爺,他是我們當地最有名的木匠,但爺爺很久不做手工活兒了,我們家有一個非常大的工廠,加工各類木頭,大的木頭做家具,小的木頭做裝飾把玩,爺爺年輕時候帶的徒弟們個個都是我們家木廠裏的手工匠人,對了,我們家做出來的東西,都是全手工的,不用半點機器。這也是有原因的,我們家加工的木頭,都是從外麵精心篩選回來的,無論是新木還是舊木,都是好貨,一般的材料,我家是不做的。爺爺說,按老話講,他也不能叫木匠,他得叫識木人,他看木頭,隻一眼,便知好壞。和爺爺做買賣的,沒有小家小戶的老百姓,收藏家,企業家,當官的,當然還有些不能擺上台麵說的人。
我還有個哥哥,叫袁來。他是一個醫生,婦產科醫生。男人做這個職業多少會被說叨幾句,但是我哥說,婦產科裏真正的高手全是男的。好在我們都生活在大城市,人們思想觀念也都很開放。我父母,是幫著我爺爺經營木廠生意的,不過他們不常在我們身邊,他們常常去各地旅行,順便看貨,看到了好木頭,就會找專門幫我們家送木頭的人給爺爺送來,我呢,還在讀書,我的成績並不好,可爺爺說,不管複讀幾年,考幾次,我都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北大考古係。我對讀書沒興趣,但我對家裏頭那些事,特別是那本族譜,興趣可大著呢,所以我經常黏著爺爺,總希望他能多給我說些事情。
前幾日,我爸媽寄回一塊木頭,這整木的大小也就隻有半個鞋盒子那麼大,送木人卻派出了6個,要知道,給我家送木的人都是黑道裏挑出來的高手,這木頭要是不值錢,還不夠付送木人的酬勞。爺爺打開盒子的時候,我站在旁邊看著,跟著爺爺看的木頭多了,對於很多木頭,我也能看出個大概。這盒子一打開,先是一股子清香,但清香裏似乎又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兒,難道是血木?
早幾年的時候,血木倒是很流行的,血木一般是要靠新鮮血液澆灌或者注射等方法來養,有的是活樹澆著,有的是鮮木養著,而采用的血液各有不同,有些木料要喝飛禽血,有些木料要喝走獸血,有的嘛,還喜歡喝人血。血木的作用,大多數要看買木頭的人想幹什麼,有的是用來養病,有的用來轉運,有的則用來下咒。血木已經算是木頭裏很珍貴的了,尤其是活樹澆灌的血木,等到樹長大料子可以用就需要花很多年的時間。血木盛行的那幾年,我隨著爺爺看過不少,可眼前的這塊木料,卻與我見過的所有血木都不同。
爺爺的表情有點不對,平時送木人送來木頭,爺爺一般打開看一眼,就揮手讓走了,可今天,幾個送木人一直站著,也不見爺爺有什麼表示。我在一旁小聲喊了他幾句,爺爺才回過神來,他第一次開口問了其中一個送木人,這木頭是我爸媽倒來的,還是做來的。倒來的意思,就是我爸媽從別人手裏的收的,而做來的,就是他們如果知道哪片林子裏有好木,但一般人取不著,要靠尋木人自己冒著危險去取的,取到了是本事,不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