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沒得玩了, 戚樂回到城堡後, 瞧著城堡外部官道兩旁的皚皚白雪, 無聊得差點揪起手裏羽毛筆的毛。

傑西卡察覺到她心情不快,為她端來的溫熱的紅茶。戚樂喝了一口茶,又看了看窗外。窗戶外冬日的冷風在空地上呼嘯而過,吹起一層層的冰晶雪花卷進了空中, 最後打在伊卡宮的窗戶上,發出聲響。

傑西卡注意到這些聲音,想要上前去拉下隔窗甚至籠起窗簾。然而她不過剛剛動手,便被戚樂叫住了。

戚樂擱下了茶杯, 走去了窗戶前向下看去, 她看見那些黏在窗戶上的冰晶在因室內的溫度快速融化, 流了沒有兩下又凝在窗戶下方凍成冰, 便沒忍住伸出手指敲了敲窗戶。

篤篤兩聲, 聽在傑西卡的耳裏便是王後又不大快意了。傑西卡善解人意地想了想,對戚樂說:“殿下如果覺得這風雪鬧人,不妨喚宮廷樂師來為您解憂。”

戚樂倚著窗戶, 她也不是真的覺得風聲鬧人,也不想花時間去聽宮廷樂師來演奏哀樂配合表演,便幹脆順著偽裝低訴道:“國王陛下剛過世不久, 我實在沒有這樣的心情。”

傑西卡看向皇後的眼中自然忍不住多了些同情。她又想了會兒,似乎覺得還是不能讓戚樂就這樣一個人待著, 又輕柔著說:“昨晚殿下說想要看些有關索萊的書籍, 我已經讓女仆們去整理了, 大約午餐時間便能一一都送來。”

這倒是個好點的消息,戚樂下午要去莫德那裏刷好感,自備教材顯然是討好老師的手段之一。

戚樂略回了一瞬的注意,但她剛打算回到桌前,卻瞥見了樓下巡邏經過的衛兵。

如果隻是衛兵,她倒也不會太過在意。重點是就在她的窗下,王後所居的西宮處外牆,幾名配著火槍和尖刀的禁軍齊齊壓住了一名似乎是想要從西宮偷偷溜走的男仆。

從戚樂的角度並不能看清男仆的臉,至少能瞧見他身上紋金線的墨綠色外套。這件昂貴的外套沒能得到衛兵的半點聯係,連著人一起都被按進了雪地裏。戚樂在窗口饒有興致地瞧見男仆掙紮的四肢被禁軍們毫無同情心的壓製,甚至被粗劣的繩索直接綁了起來。戚樂瞧見第一個動手的士兵從他的衣服口袋裏搜出了一封信,他將信收進了口袋裏,示意其他的衛兵將男仆壓走,自己則依然留在了牆外,如同一座瘟神,鎮壓著這處西宮的出口。

屋外風雪凜冽,他似乎是察覺了什麼,仰頭向上方看去——玻璃的反光使得對方無法瞧見屋中是否有人,但戚樂瞧見了對方的臉。

正是攪合了她兩次娛樂的那位克勞德·尤涅少尉。

戚樂的視線並未轉回,轉而喚了聲傑西卡。在傑西卡奉命走到窗邊時方才用手指點著窗戶下方已經收回了視線,半蹲著試圖將印出了人形的雪地抹平的衛兵。

戚樂問:“他是誰?”

傑西卡看了一眼對戚樂解釋:“是克勞德·尤涅,禁軍的少尉,目前被奧格洛夫大人交托守護伊卡宮的重任。”害怕著戚樂聯想太多,傑西卡又補充道:“尤涅少尉應該是巡邏到了這裏,沒有別的意思。”

戚樂微微笑了笑,她慢慢道:“國王陛下剛剛去世,宮中正是騷亂的時候,奧格洛夫大人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安全的保證。他的好意我明白,你不必擔心。”

頓了一會兒,戚樂又笑道:“傑西卡,你不必擔心我,一會兒我會去聆聽授莫德神官的課,還請你幫我整理好書籍。這位尤涅大人似乎沒有穿上鬥篷便出門了,屋外風冷,傑西卡,去為這位少尉送一杯暖茶吧。”

傑西卡卻不這麼想,她顯然是認為禁軍突然的守衛嚇到了王後。她心中有了考量,先替戚樂整理好了書桌,方才下樓去請克勞德。

克勞德聽清傑西卡的來意後抬頭看了一眼窗戶,隻是眼中的棕色還是空蕩蕩,讓人瞧不出半點裏頭的東西。窗戶還是被冰雪模糊的瞧不見裏頭,他很快收回了視線,向傑西卡頷首表示了誠摯的感謝,隨她進了西宮喝了一杯茶。

傑西卡道:“我本以為你會守在南宮,優先保護奧格洛夫大人的安全,卻沒想到你來了這裏。你到這裏來也好,我知道你的個性,如果是你來守護,王後殿下的安全也一定能得到保障。”

克勞德恭敬道:“請您放心,這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

對於克勞德這樣的答案,傑西卡顯然不滿意。她低聲道:“尤涅大人,看在你我幼年的交情上,我同你說句本不該說的話。王後殿下沒有你們瞧著的那麼堅強勇敢,隻是王後的身份不允許她軟弱罷了。她是個可憐又無助的姑娘,從遙遠的西方而來,卻一無所得。”

傑西卡頓了一瞬,方才又說:“我陪了她這麼多年,越了解她越無法放心她。伊卡宮的紅瓦是勝利者的歡呼,可她卻不是一位勝利者,她甚至不是一位角鬥者。”

“說句僭越的話,她是敏感而嬌弱的金絲雀,在這風雪之國支撐著活下來是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在保護她的同時多注意方法。”傑西卡懇求道,“請不要驚嚇到她。”

克勞德低眸瞧著茶杯中自己晃動的影子,他兀自沉思了一會兒,對傑西卡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今日的事情確實是我考慮不周,這樣的事的確不該發生在王後殿下的眼下。我日後會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