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和阿忱阿爹阿娘經常來這裏,想不到現在到處兵荒馬亂的,這鋪子還能夠維持下來。”白裳笑著。
“你似乎很懷舊?”彭良卿看著她。
“當然,能夠留在記憶中的多半是美好的。”白裳說道。
“一直沉湎在過去的話,不怕走不出來嗎?”
“怎麼會?就是因為記憶中有這些美好的東西,才會一直提醒我腳下的路要如何走。”白裳看見彭良卿碗裏的冰糖水開始變化,說道,“盛出來放久了會變味的,快點吃吧。”
彭良卿看著她,心底生出異樣的感觸。忽然問道,“四姨太太是不是你殺的?”
雖然隻是句玩笑話,白裳卻回答得很認真,看了他一眼,說道,“不是!我不會殺下賤胚子,我隻會折磨她直至死亡,殺人,還是算了吧。”
“你很有……想法。”
“從解剖學來說,男人的大腦跟女人的大腦構造完全是一樣的,你這話雖然是在誇我,可聽著本來就是看輕女性。”白裳攪動了一下碗裏的糖水,那西米晶亮晶亮的,如同她的含笑眼神。
“情不知所起。”彭良卿低低地呢喃了一句,極輕。
“什麼?”白裳一抬頭。
彭良卿笑道,“一碗糖清。”
“我爹雖然說你是讀書人有大能的人,可我看你不像一般讀書人,有別人沒有的底子,氣質非同一般。”白裳突然說道。
“你很聰明不過要小心不要反被聰明誤。”
“這南城是花都,花市向來出名,不打算陪我去看看嗎?”走出了鋪子,彭良卿問道。
白裳笑了,“現在是晚上,哪有晚上觀花的道理?不如白天看得透徹。”
“隻要花朵足夠賞心悅目,不管白天還是晚上,看著都是一樣讓人戀戀不舍。”彭良卿看著白裳,那目光洋溢著動情的光芒。
白裳對上他的目光又慌忙移開,說道,“還有幾條街的距離,走吧。”
經過了戲院,聽到裏麵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南劇,那唱腔獨樹一幟,與別處不同。彭良卿早就耳聞這南劇有“小京劇”之稱,今日隻模模糊糊聽得一兩句,雖然聽不真切,卻是心裏說不出的喜歡。
一看身旁的白裳似有低迷之色,想起她母親那年剛剛去世時,所有的辛酸苦辣全噎在喉嚨中,半盞茶的功夫緩過來便說道,“你不是本地人,我是也算半個外地人,都是門外漢,今日不看也罷。”
“彭大偵探。”
“叫我良卿。”
“……”白裳思來想去叫彭大偵探“良卿”並不合適,然叫了如今最時髦的“先生”,“彭先生,我知道你一番好意,可不必擔憂,不必處處掂量著我的心情說話。”白裳轉頭看著他,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深不可測,難以捉摸。
“像你這樣的女子,要有什麼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你?”彭良卿久久凝視著她,眼神有了流溢的色彩,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
白裳一聽,稍微變了臉色,她是這麼聰明,怎麼會聽不出這話裏的含義?隻輕輕笑道,“我徒長了一副女孩子的模樣,卻渾身是男人的倔強和要強,像我這樣的人,是沒有人真正想要真正喜歡的。”
花街的燈火很明亮,接連下了幾天的雨水後,這幾天的天氣是出奇地晴朗。店鋪都把花擺放到了門口外。一條街遠遠望去,各色花卉競相爭豔,香氣彌漫,映襯著燈火,如同仙境。
彭良卿一邊走一邊很有興致地看著,很多花卉是他不認識的,白裳一一細說,彭良卿忽然覺得她懂得的東西超出了想象。不知不覺就走了很久。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的所有事情?跟我在一起,你就那麼放心?”彭良卿覺得她有些不可思議。
“既然都出來了,還有問的必要嗎?撇開之前的事情不說,連我爹都稱讚的人我都覺得不會是個不可信之人。”白裳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