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回南京路上,宣營長一直心情糟糕,既是因為手下官兵死傷慘重,也是因為統帥部下令撤退之前未有充分周密的計劃與安排,幾十萬部隊未規定各部隊的撤退道路及撤退時間,結果幾十萬大軍蜂擁而逃,隨即陷入一場大潰退,尤其是先行撤退的部隊害怕日軍追擊,不待後續撤退部隊通過道路橋梁即匆忙炸毀道路橋梁,導致重型裝備紛紛落入日軍手中,甚至沒有加以破壞!真是應了那句:兵敗如山倒!
小三一直跟宣營長在一路,宣營長胸中苦悶隻能跟這個小親信小弟子訴說了:
這一仗下來,才想起蔣百裏將軍真乃神人也,早十幾年前的真知灼見就預測了今日之戰事。
“將來有這麼一天,我們對日作戰,津浦、京漢兩路必被日軍占領。我們國防應以三陽為據點,即洛陽、襄陽、衡陽。”
既然日寇軍力強於我軍,就應該梯次防禦、機動作戰,結果八十萬部隊與二十萬鬼子硬拚,死傷數倍還潰敗如斯!
國防論中寫:我儕對敵人製勝之唯一方法,即是事事與之相反,彼利速戰,我恃之以久,使其疲弊;彼之武力中心在第一線,我儕則置之第二線,使其一時有力無處用。”
現在回想,淞滬會戰正中日寇下懷,我國軍精銳和重兵器幾近消耗殆盡。(1)
你和你班長、蠻牛幾個老兵根本就不該打這種仗,白白在最前沿被炮彈炸死,你們應該插進鬼子後方,去打它的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去炸它的炮兵陣地,燒它的軍需倉庫!
回南京後我來挑些打得好的老兵組成一個班,專門襲擊鬼子後方,你會日語,到時你帶隊,敢不敢?
小三胸脯一挺:營座,有什麼不敢的?小鬼子炮火厲害我承認,槍也打得準,但他們能幹得過班長蠻牛和我?
宣營長又說:淞滬會戰中,不管是中央軍還是地方軍,川軍、桂軍、西北軍,進攻和陣地戰的時候哪怕裝備簡陋都悍不畏死,但撤退沒組織好,變成潰亂就一敗塗地了,所以說撤退是最難組織的軍事行動。以後組織襲擊鬼子後方的時候,一定要先想好退路,一定要摸得進去,還能退得出來,不被鬼子咬死。
這一仗下來,我算了解了,大多數國軍戰鬥力與鬼子相比差一大截,就說射擊吧,國軍士兵心理素質太差,往往過早開槍,甚至一發現敵人就亂開槍,暴露了自己的目標,成了鬼子的靶子。相反,鬼子的射擊技術較好,非到有把握的距離,絕不亂開槍。投彈也是這樣,由於心理素質不過硬,拉了火就慌忙扔,結果常常被扔回來。(M24*拉了火要過5秒才炸,有經驗的老兵如王班長等都是默數三下再扔,正好在鬼子頭上炸)。
幸好你們一班長帶得好,我問過你們連長,就數一班打死的鬼子最多。
宣營長又想起一事:
小山,你的日語很流利,但日軍官階嚴明,上司說話,部下須馬上立正低頭,先大聲回答:嗨!
軍官和軍曹訓話的味跟我們很不一樣,嗯,就是蠻牛欺負新兵訓新兵那樣,大聲嗬斥,大罵混蛋,還經常動手抽耳光。
小三笑起來:原來蠻牛最像鬼子。
宣營長說:不,蠻牛不像,鬼子很少有他這種個頭的,相撲手雖然塊頭大,但都非常肥胖,不像蠻牛那種鐵塔似的個子。
回到南京,88師折損大半兵力,急需補充兵員,特務營沒有回駐地,直接就在南京近郊陣地上開始組訓新兵,宣營長也抽調了王班長、蠻牛、小三和另外幾個精悍的老兵組成一個不足十人的小隊,準備開展敵後破襲作戰,小三呢,宣營長就專門跟他研究如何化裝成鬼子,遇上盤問如何回答。
而班長有一天夜裏悄悄跑回原駐地的山上,把埋在地下的那一壇銀元和金條取出帶回來,過兩天後,他就找到路子換小黃魚。由於鬼子臨近,法幣貶得厲害,有門路的都想換成銀元金條,而金條日常生活中畢竟不好用,銀元更實用,所以銀元很容易就換掉了,班長用350個袁大頭換了10根小黃魚,還留了幾十個袁大頭。
回到陣地上,班長把10根小黃魚和原有的幾根大黃魚一分為二,包好後與小三一人貼身帶一包,囑咐他小心別讓人看見。
這一天晚飯後,宣營長對小三說:這幾天你把鬼子的日常行為舉止倒是學了個八九不離十,但總覺得還缺點什麼,晚上你跟我去中央警官學校見個人。
在路上,宣營長與小三講,要去見的董翰良董主任是南京中央警官學校警犬係技士主任(董翰良,字涵良,號錦章,1887-1976,中國警犬學鼻祖),當年宣營長與董翰良在日本結識,雖然年齡差距不小但感情頗深(1925年董翰良回國時已經38歲,而宣營長那是才二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