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吃過飯,二瓜帶著一班二班的新兵來到陡坡上的原木工事那裏進行土工作業,就是利用把塹壕擴寬的時候,把挖出的土裝進麻袋裏堆在原木頂上,不是前段時間下暴雨嘛,頂上堆的兩層沙袋裏麵的泥沙被衝走不少。
大夥都用鬼子的工兵鍬幹起來。
小三帶著牛牛也過來轉轉,他想看看工事有沒有什麼需要改動的地方。
坡頂下麵有村民開的菜田,搭的竹架子上掛滿了黃瓜,小三就走了進去,隨手就摘了兩根黃瓜,一根塞進嘴裏吃著,手裏還拿著一根,牛牛跟著躥進去在菜田裏亂鑽。
突然一聲大喝:文小山,你在幹什麼?
小三嚇了一大跳,原來是金副隊長從村子裏走過來正好看見他摘老百姓的黃瓜。
小三馬上把手放到背後,輕手輕腳的把黃瓜扔在地上了。
金副隊長走過來,彎腰撿起地上的黃瓜拿在手上,就去敲打小三的頭。
旁邊的牛牛看見居然有人敢“打”自己的主人,就呲牙發出低沉的咆哮聲威脅對方,同時屁股往後蹲,正欲發起攻擊上前撲咬--小三一腳就把它踢得“嗷”的一叫,滾在地上,它打個滾起身不解的看著主人,很是委屈:主人,我可是替你咬人呀。
看見小三又提起腳,忙跳開:情形不對。上次對村裏小孩子呲牙也是挨了踢的,看來這人惹不起,呲牙也會挨踢。
要不說狗有靈性呢,牛牛就老老實實蹲下了。
金副隊長才不管這些呢,自顧自教訓小三,這小子才十歲出頭的時候就跟他讀書三四年,打手心罰站也無數次了。小三聰明伶俐,就是調皮得很,班長精心製作的竹條金副隊長當年可是用得純熟無比。
可憐小三天不怕地不怕,空有一身好功夫,看見自己的老師也沒有半分脾氣,可能是小時候留下的心理陰影太嚴重了。(1)
眾人聽見金副隊長大喝時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計,連在塹壕裏麵挖土的新兵也爬上來看個究竟,都看見小三隊長低著頭挨訓,雙手還背在後麵,抓著手指扭來扭去,跟一個小孩子被父母批評一般。
金副隊長喝問:文小山,你說,嶽家軍的口號是什麼?
小三支支吾吾道: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打擄!
金副隊長恨鐵不成鋼:據說這背崴隊是你取的名,你好意思用這個名嗎?嶽武穆的背崴軍是隨便摘老百姓的黃瓜?你這叫餓死不打擄?
小三哼哼唧唧不敢回話。
金副隊長又說:你們背崴隊沒種田吧,糧食哪裏來的?以前講“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你還背得到?
小三說:糧食我們拿打獵的肉和鬼子的皮靴換的。
氣得金副隊長又拿黃瓜敲他的腦袋,這次牛牛視若不見。
金副隊長命他晚上吃飯前在全體隊員前承認錯誤,內容要講背崴隊、嶽家軍的口號,還有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小三點頭如啄米,先躲過眼前吧。
金副隊長問明白是哪家的菜地,就去給那家主人賠禮道歉去了。
小三就無精打采的走到工事這裏隨意望了幾眼就打算回山神廟去。
才十七歲的二喜子平日裏最崇拜這個年輕的隊長,槍法好,功夫高,挎雙槍,背寶刀,就是養的狗都厲害無比,就湊上去拍隊長的馬屁:文隊長,別理他,金副隊長槍法這麼差,我們都隻服你,不會賣他的賬的!
也是,昨天實彈射擊,金副隊長打了個倒數第二,也就比小龍好點。新兵就服有本事的人!
小三驚詫的問:你敢不賣副隊長的賬?我揍死你。說完就給他屁股上一腳。
末了還是垂頭喪氣的回去,牛牛跟在旁邊也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眾人都相顧失色:副隊長像訓小孩一樣,文隊長聲都不敢作,還沒有半點怨言。
新兵們知道金副隊長是88師老兵,老早就是小三隊長的老長官,也是副隊長,但隊長好歹是正職吧,咋怕副隊長成這樣?
大家就猜副隊長的來頭,有的就說肯定有尚方寶劍,老兵們都對副隊長客客氣氣,你看蠻牛班長以前對縣大隊大隊長和副大隊長,鳥都不鳥,現在看見副隊長也是點頭哈腰的。
晚飯前,小三果然耷拉著腦袋聽金副隊長在全隊人麵前批評自己,最後還上前去承認錯誤,沒有做到背崴軍的“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打擄”。
晚上,去找周班長打聽消息的二瓜在睡覺前宣布了內幕:小三隊長才十歲就跟金副隊長讀書,金副隊長打他就像打自家孩子一樣打慣了的,王班長周班長很尊重副隊長。所以惹了副隊長就等於同時得罪了正副隊長和一班長加炊事班長。
大家就明白了,“天地君親師”,副隊長在小三心目中就是跟家裏當爹的這個位置隻差那麼一點點,那就是惹不得的。
蠻牛早很多年前就懂這個道理,所以偶爾還在班長和周班長麵前沒皮沒臉的,就沒敢在金副隊長麵前作怪,因為他知道得罪金副隊長,班長肯定不會輕饒他。
結果就在小三當眾做檢查的第二天也落在金副隊長手上。
第二天,蠻牛和小三在路口逗村裏一個流鼻涕的小孩,把那小孩逗得嚎啕大哭,又被循聲而來的金副隊長逮個正著:文小三,你又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