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隻見東方天際一道白光飛來,三人同聲驚呼,白光如盛夜流星,又如繁華焰火,拖著明晰尾線跨越大半片藍天,衝向昆侖山,繼而沒入山體東麵。
浩然一怔,忙問道:“那是何物?”
流星來自千裏之外的岐山戰場,是第三顆逃逸的靈魂,生前之名,喚作李興霸。
九龍島四聖之李興霸:法寶拌黃珠,折射光線,聚日照為鋒芒,切割血肉之軀。
楊戩無法眼睜睜看著己方兵士遭此血災,是以加入戰團,掩護周軍撤退,不料對方卻似等候已久,一見楊戩上場,便派出李興霸,要把他牢牢困在此處。
楊戩錯身避開那道細光,腿側道袍連著皮膚被割裂,在半空中噴出鮮血。
李興霸身形瘦小,如七歲孩童,腦後蓄著兩條長辮,懶懶坐在那巨大圓球上,嘲道:“清源妙道,忍不住出手了?”
楊戩背持三尖戟,冷冷看著李興霸。
旭日初升,照亮了皮毛染得鮮紅的哮天犬與它的主人。李興霸嗤道:“薑子牙已棄這兩萬大軍而去,你若投降,興霸可向太師求情,饒你一命罷了。”
楊戩冷笑道:“好一個金鼇島,欺我昆侖山無人不成!縱是戰到最後一人,楊戩絕不投降!”
東麵烈日光華萬道,拌黃珠鋒芒不可抵擋,霎時於楊戩身上破開無數細密傷口,楊戩一喝之後,卻是飄然退去,李興霸窮追,隻見楊戩回身一戟,堪堪閃過後,墜下大地。
李興霸唾道:“逞這口利,不過一張破嘴。”驅拌黃珠遙遙朝地麵降落。
是時戰場中千軍萬馬掩了上來,煙塵滾滾,再分不清哪處是潰逃周軍,哪處是追擊商軍。戰馬揚起無數粉塵,遮沒楊戩身型,李興霸貼著地麵左右回避,心下煩躁,拌黃珠光芒一閃,周遭頓有無數兵士摔下馬來。
隻見落馬騎兵惶恐無比,拾起武器又朝遠方奔去,李興霸心中一動,何以拌黃珠失了效用?
李興霸尚未想明白,又縱聲喝道:“楊戩!出來領死!”
說畢光芒於滾滾濃煙中四處飆射,正尋不到人,欲再次騰空時,冷不防後背一涼。
一柄長戟透心而過,楊戩手持三尖戟,把李興霸串在戟鋒前,冷冷道:“你輕敵了。”
李興霸至死方想起,那拌黃珠之光在煙塵中被削弱,傷不得楊戩分毫。旋即楊戩隨手一抖,李興霸孩童似的身軀被甩出三丈,落地之處,一道白光離地而去,衝向雲霄。
楊戩騰空而起,拖著一身鮮血,追上潰逃的西岐軍,朝腳下吼道:“跟我走!”
正要轉入岐山南段,暫避鋒芒,組織陣勢再行反擊之時,卻見山後又轉出一隊兵馬,為首副將肩抗玄色王旗,繡有金線真龍,紂王親兵!
前有天子親兵,後有聞仲鐵騎,殘兵再無抵抗之力。周軍無處可逃,接連放下兵器,曠野中,降兵跪了一地,隻餘楊戩浮於半空,嘴唇微微顫抖。
商軍排開兩側,天子策馬緩緩上前,眼望這黑壓壓,漫山遍野的凡人。
紂王頭戴九龍金盔,身披火雲戰袍,腳踏千疊金靴,騎四目青驄,披風於秋晨中獵獵作響,斜執一把丈許來長的破天巨刃。
天子猶如金甲戰神降世,敗軍皆為這真龍霸氣所攝,跪伏於地,低下頭去。無人敢應聲,山外一片死般的靜謐。
紂王沉厚之聲響徹曠野,道:“何人是將?前來歸降,孤便放這萬餘人一條生路。”
紂王倏然回臂,破天刀虛指向空,抬頭道:“來將通名!”
楊戩心知縱然自己脫出戰場,這滿地降兵依舊無路可逃,遂答道:“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之徒,清源妙道,楊戩。”
紂王沉吟片刻,顯是認出了楊戩,當日冰凍岐山,正是楊戩率兵入山追捕,卻放了自己一馬,斟酌再三,天子方凝視半空中渾身浴血的楊戩,道:“你去罷,傳話予姬發,若顧念黎庶性命,當自獻西岐。孤四萬大軍,指日便到。”
楊戩卻不離去,許久後,道:“楊戩願以己身換此萬人性命。”
紂王別過頭去,掃視那荒原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答道:“孤原欠你一命,既是如此,便兩清了,來人,收押叛軍,戰後再行處置。”
那過萬周軍同時鬆了口氣,楊戩拿不定主意要走要留,紂王又道:“君無戲言。”
聽得此話,楊戩離了岐山,掉頭朝西岐而去。
楊戩剛走,遠方又有一員將領——張桂芳縱馬急馳而來。
“報——!”
紂王坐於馬背上,張桂芳匍匐於地,道:“太師請大王前去議事。”
紂王道:“張桂芳,此處交由你接管,叛軍暫且收編。”
張桂芳恭敬道:“臣遵旨。”於是紂王一夾馬肚,單人匹馬朝聞仲軍方向去了。張桂芳眼望紂王馳遠後,抹了一把汗,傳來副將諸屬,道:
“太師有命,所有叛軍,一概就地格殺,屍體不得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