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池落盡紅蕖卻,荷葉猶開最小錢。
秋意漸濃,餘暑未盡。一輛黃頂紅漆的馬車正在從寧安去往湘州郡的路上。
馬車外壁雕刻的花鳥蟲魚甚是精美,四周窗欞邊懸掛著金黃色的掐絲帳幔,左右兩邊的帳幔用一條紅色攢金流蘇玉帶挽起。
隱約可見車內坐著三個人,天順朝當朝太尉肖景琨和夫人伍氏,還有一位少年。
少年不過十五六歲,身穿月白團花交領長袍,頭發鬆鬆綰起,上插一支獸首碧玉簪,眉目俊逸,神態恬淡。
和他正襟危坐的父母相比,他顯得有些懶散,這次他是被父母押著不遠千裏來湘州郡。
女方父親原是他父親的侍從,後來掙了軍功封了東平候,不過這個侯爺沒當幾年,就自己辭官隱居到湘州郡來了。
這門親事就是當初他們離開寧安時,兩家長輩定下的。
如今十幾年過去了,眼看兩家的孩子就要到婚嫁的年齡,肖家親自到湘州郡易家來提親了。
“宇文,我們今天晚些就會到易家,你可要提起些精神來,不要再像這樣懶散了。”肖景琨提醒著兒子。
“是。”聽了父親的話,肖宇文從半躺的姿勢換成了跪坐。
他現在可不想定什麼親。他和郭家小姐、秦家小姐已經定好了約會日期,還有林家小姐似乎很適合做自己未來的妻子,現在居然跑到這荒山野嶺來和一個村姑相親。
真是沒天理。
天順朝民風開放,並未禁止未婚男女自由交往,朝廷甚至還設有專給人介紹姻緣的官媒。又恰逢國民富庶,百姓之家豐衣足食,達官貴族皆膏粱錦繡。
可在肖家不一樣,夫人伍氏不知從哪學來的,信奉窮養兒,富養女。
家裏三個女兒珠圍翠繞,錦衣玉食。到肖宇文這裏卻不行,除了正常的吃穿用度有管家安排外,每月隻給二兩銀子的月錢。
這哪夠他和那些小姐們約會用的。
他自己偷偷找了個財路,在書院裏給同窗的王孫公子們代寫文章。
一百個字一兩銀子,他這是良心價,每個人寫的內容都不一樣,難寫!
不單這些,書院裏偶爾還有騎射狩獵的競技活動,每到這時,肖宇文就背著他的玄黃雙月弩,躲在暗處替他們射殺獵物。
不管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都是十兩銀子一隻,貴是貴了點,可這是個技術活,值這價!
要不是指望這些收入,隻怕肖宇文的日子還要慘。
剛開始他懷疑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才會遭受這樣苛刻的待遇,直到後來知道七歲的弟弟每月的月銀隻有半貫之後,他心裏舒坦很多,決定以後再也不騙弟弟那點可憐的月銀了。
哥倆都不容易。
“母親,我們此次是去下聘,為何沒有帶聘禮。”肖宇文好奇,寬大的馬車裏隻坐著他們三個人,莫不是父母跟自己一樣隻是去敷衍一下易家的人?
伍氏微笑著,從身後拿出了一個金絲楠木錦盒,盒身鐫刻著龍鳳呈祥圖案,眼尾均用紅綠寶石鑲嵌,盒蓋是一整層的鏨花金箔,上麵八寶爪抓著一顆鮮豔欲滴的翡翠,整個盒子流光溢彩,精美非凡。
單看外觀這個盒子就價值不菲,沒想到父親母親對自己這麼小氣,給女方的聘禮卻這麼貴重。
“母親,這個盒子少說也值千金,易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值得您下這麼重的聘禮。”
伍氏一笑:“傻孩子,這盒子裏麵的才是聘禮。”
肖宇文不信,拿過盒子打開來看,裏麵卷著一把鞭子,看樣子還是用過的,果然是自己的母親,就是小氣。
“母親,您拿這把舊鞭子去當聘禮,確定易家人不會買櫝還珠?”
閉目養神半天的肖景琨睜開了眼睛,“宇文,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鞭子,叫鳳翅狼牙鞭,是當年我送給你母親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