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1 / 2)

這不是李賢最近第一次被噩夢嚇醒了。他坐在窗前,低下頭借著月光看著自己的手腕。

這個時辰宇文憐應該還沒有休息,陸惟回了娘家照顧母親,臨走前托他照顧宇文憐一段時間,因著這事,戰亂還沒停的時候,宇文憐剛剛從蜀軍那邊回來,李賢就已經跟著他住了。

這麼些年,他住的還是宇文憐曾經給他的宅子。年歲已久,當年的那些漆飾,現在早已經脫落的差不多,宇文憐第一眼見了,就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沒有說出來。

他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去隔壁房間打算找宇文憐說說話。不是李賢膽子小,隻是夢裏的景象是他最不愛看到的。

宇文淮燁的眉眼略有些模糊,一句話的時間就賜了他個自裁,那明晃晃的匕首握在手裏,竟還真走些寒意思。一瞬間,李賢都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夢了。他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做這樣的夢。明明宇文淮燁對待自己和從前無二,怎麼莫名其妙的就會被懷疑。

“子惜,你在嗎。”李賢叩了叩他的房門,確認了房內還跳躍著燭火。

宇文憐一把拉開門沒好氣的看著李賢。陸惟一走,他做什麼事都不開心,就連對待宇文淮燁,都幾乎全都是不耐煩了。

“你什麼事。”宇文憐問道。

“我…想和你說說話。”李賢知道他的性子,也並不多計較。

宇文憐讓開了門口的路,剛等李賢進了門,就把門直接拍上。

“我在跟何文澤寫回信,順捎手幫他查點事。”宇文憐坐回了桌案前,沾了墨又開始寫著。

“我說…我剛剛做了個夢。”李賢在桌案邊上找了個坐墊坐了下來,為了避免看到他的信,“唔,也不是第一天了。”

“怎麼了?”宇文憐頭也不抬的問,他平常吊兒郎當,可真寫起什麼文章的時候,便是十分認真,興許這也是願意跟何文澤做朋友的理由,二人都是這般的性子,頂多另一個更偏了隱忍溫順一點罷了。

“子桓他…殺了我。”

這話說出來,李賢自己都有些哆嗦。

宇文憐詫異的停了筆,看向李賢等著他的下文。

“他殺了我,我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我有些弄不太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對我挺好的,我也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怎麼無端端的,就夢到了這個。”

“你真的覺得他對你很好嗎。”宇文憐仿佛知道了什麼一般,又伏案走筆。

“我想是的。”

“也罷,我若勸你,你可愛聽。”

李賢久久無語。

宇文憐知道,這是他的拒絕,宇文憐到底還是沒有和李賢說出自己的想法。當年自己兄長駕崩時候,忽然讓人將自己看管了起來,就連最小的阿九也出了長安,如果單單是自己的話那還好解釋,可這麼些事情放在一起,宇文憐不難不知道兄長的意思。從前自己一同長大的親兄長尚且如此,更何況這小小年紀的侄子。

要想與人交往從無懷疑,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都說用人不疑,但也許在不疑之前,就已經不打算用人了。

當然,宇文憐也隻是正常的懷疑。

其實他也不知道,宇文淮燁同樣是坐立不安。

小小的少年一個人在寢宮裏瑟瑟發抖,童年時候的陰影時時刻刻的纏著他,而寢宮卻又因為戰爭不斷國庫空虛許久未有修葺過了,昏暗的朱紅木門像是浸透了鮮血,淋漓而下,安安靜靜的流淌在地上。從出了母親的事情之後,宇文淮燁就沒有再睡過一天的好覺,不是睡不著,隻是若能克服了那麼些困難入夢,也會在夜裏突然驚醒,每夜幾乎都要醒來個兩三次,再這般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心中壓抑恐懼與其苦悶可想而知。

“伯愚…我…是不是不該懷疑你。”宇文淮燁想起從前的時候,握著手裏當年李賢手繡的香囊喃喃自語,“可我該怎麼才能不懷疑你…?”

漫漫夜長,烈烈風涼。

千裏遙寄的書信,多半都是不分晝夜的。

“阿笙?”何文澤聽著剛剛還在和自己搭話的時笙沒了聲響,隻剩下了一點細微而均勻的呼吸聲,於是便抬頭看了一眼。

這孩子,外麵的衣裳也沒脫,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他放下手裏的筆杆,笑歎了口氣,這麼下去明天定是要著涼的。隻好扯了床被子,幫他搭好由著他睡去。

何文澤揉揉眼睛,比前些天模糊的厲害了些,隻是自己在吃著藥,時好時壞的,隻要不太過度了,倒是也不妨事。但是最近幾日,除了要給宇文憐寫回信,他還想把自己從前默過的書都整理一下,看看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