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蜀國的新鮮勁早也過了,無憂除了那會生了病,其餘的時間歡喜倒是蓋過了不適,現下也沒有那樣歡喜,便又開始了沒日沒夜的難受。
看樣子應該是等不到看一眼萬家燈火。
聽時笙說,他以戰亂初平為理由,拒絕了旁人的提議,補辦一個正經的登基。
“大概還是因為從前的事情,對人多的時候有所懼怕吧?不過也沒辦法,這種事情很難說得清,他不在意的話,這個理由確實還能拖一段時間,由著他去了。”時笙帶了藥來,見無憂問起,也就如實說了。
“我也有幾天沒有見過他。”無憂喝了口水,剛吐的有些難受,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剛來時候生病已經好了,可近來卻是身子愈發差了,“過兩天等我好一些,我就打算走了,到時候再去看看他。”
“那這樣的話,公子那邊還有事等我,所以我就先回去了,二殿下您注意身子。”
其實要說真的,時笙也並不算是個什麼性子多坦誠的,他脾氣對於旁人來說是好的,隻是出身門閥,雖不至於行為惡劣,但也隻能是做到規規矩矩的,至於旁的,實際上還是有些許嬌慣過頭了,有時候也不大愛和旁人多說什麼。
興許是因為在給無憂煎藥的緣故,時笙沒有看到阿九,這倒是讓他鬆了口氣,對於自己跟齊玉賢的關係,見了阿九反而尷尬,不知道趁著這個時候煎藥,是不是有意躲著,反正時笙自己也正在躲著阿九。
他沒敢耽擱,快馬加鞭,直接跑回了宮裏。
路過茶攤的時候,有位說書人講著曾經的故事。
“公子?”時笙從外麵跑回來的氣息還未穩定下來,剛剛踏進門檻就看到何文澤研磨著一些藥材,磨好的藥粉堆在一邊,左手攥住自己的衣角,“你這是?怎麼了?”
“我沒事。”何文澤隨口回了一句,不著痕跡的把手鬆開來,“我說,你怎麼回來的那麼快,我本來還以為你要多等一會。”
“二殿下那邊沒有什麼事情,我怕我多待一會,就遇見宇文庶了,怪不好意思的,見著他也不知道說什麼還有點仇人見麵的意思,幹脆回來也自在些。”時笙跪坐在他的對麵,替他把藥粉收拾好,“這些都是給二殿下的麼?”
“啊,是。”何文澤看了一眼應道,“也是難為他了,這藥並不怎麼對他的身子,吃了難受些是肯定的,雖然知道這是讓他快點離開最好的辦法,但是看著也有那麼一點點心疼。不過好在他沒發現,真讓他知道了,不知道又得怎麼多心。”
時笙封好了藥粉之後並沒有接他的話,隻是問了句旁的,“公子,我剛剛回來的時候,見著了幾個不大認識的宮女。”
“嗯?是嗎?在哪兒啊?”何文澤並不怎麼在意,隻是他提的,就回了一句,還沒等著時笙說話,他就接著問了,“等等,我先問一下,我前兩天交給你的墨呢,嗯…我想想,你還記不記得我從前讓你看的書,有幾本何涉的,我給默下來了,後來忘了放哪兒了。”
“就在這邊。那幾本書的話,應該還在從前住的地方吧,要不然我去找找看。”時笙想了想猜測道。
他話音剛落,何文澤忽然咳的劇烈。
“公子,怎麼了!”時笙忙給他倒了杯茶,試圖替他順順氣。
這一次再也沒有辦法掩飾什麼了,他指縫中的鮮紅被時笙看的一清二楚。
“別在意。”何文澤站起身子,“我去洗一下,你幫我去找找看吧,順帶我去看看,你說的幾個小宮女。”
“喂…”時笙也趕忙站了起來,抓住他的袖角也沒有顧及到自己的身份,脫口而出就是質問道,“你到底在躲什麼?我記得當時在長安的時候二殿下就問過我你到底怎麼了,我說我不清楚,他說他看錯了,現在看來是真的有事情?所以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就是不肯告訴我?”
何文澤看著他急切的眼睛,忽然慘然一笑。
“如果我現在和你說,我可能會死,不確定什麼時候,但是也可能還能繼續撐一段時間,我也不能確定時間。那…你會怎麼樣?”
他不想騙時笙,他認為,這是自己必須要告訴時笙的,讓時笙自己決定日後的去留。這是他的權利,他不應該被自己一直騙到死,連個決定的機會都沒有。
時笙呆呆的看著他,眸中滿是疑惑,“你是說…你病了…”
“這件事情,你應當從一開始就知道的。”若說從前隱瞞,隻是因為在意時笙會不會擔心過了,打亂了當時的計劃,可現在實在是沒有必要再瞞著,“你知道我一向不大好,我很希望你能留下來,但是我覺得,很多事情還是得你自己來決定。唔,說實話,我一直沒有和你講過的,我也一直沒有問過你的意思,所以有時候想說事情,也是比較擔心,你愛不愛聽。但是在我這裏,隻要你在的話,我應當是不會和旁人在一起的。那麼就這件事來說,你的處境會比我更麻煩一點,我更擔心我哪天真的不在了,你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