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夜裏忽然響起一陣蕭索蒼涼的曲笛,回蕩在空曠無際卻又滿目瘡痍的大地上顯得悲切蕭條。
瘡痍的大地上堆積著如山一般高的屍體,破碎的盔甲與肢體散落一地,踏碎了的鐵蹄混雜在泥土中分不清彼此,鮮血染紅了荒野,看得人觸目驚心,怦然悸動。
一位中年男子頭戴鬥笠,看不清他的麵容,他身著一襲寬大白袍,在初夏的風中簌簌作響。
曲終。
男子將笛子放在懷中,抬頭嗅了嗅空中泛著血腥味的風,隱然看見他嘴角一抹笑意,“雲雲天下何為人?”
他的聲音很好聽,清脆而又透出一股渾厚的勁力,滄桑悲涼之中夾帶著一絲異樣的魅力。
“兩足兩爪不過禽。”
狂傲?不羈?無畏?桀驁?短短兩句話,將這一切心境都闡露淋漓。
男子低聲笑了笑,佇立在瘡痍大地的中心,聽著陣陣陰風內的攝人鬼嚎,無所畏懼。他看著沙場的另一頭,那裏,有一座破落瘡痍的城。
永安王朝三大樞紐之一的天駿城。
天駿城上幾點微弱無比的黯淡燈光,似苟延殘喘,又似不屈不撓。陰風怒號,吹得城牆上破敗的殘旗左偏右倚。
旗雖敗落,人還在。
那是人族的旗幟,一支屹立不倒的城旗。
“生死攸關之時,誰來援?”男子低聲沉吟。忽然,戰場上刮起一陣滔天的黑風,宛如厲鬼惡魂,朝男子急襲而來。
“畜生!”
男子猛然沉聲一吼,一股震懾蒼穹的氣場嘭得一聲爆發出來,硬生生將黑風給震散。
末了,男子恢複一往的氣宇軒昂,幽幽歎道:“怨靈如此之多,恨念如此之深,竟有多少人慘死在這無情沙場?”
…
天駿城內,主將陳策閬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表情很是痛苦難忍,但他始終吊著一口氣,隻為等一個人來托付幾句。
眾將士低頭看著陳策閬,眼中滿是悲切淒然。
這位率領了眾將士們守護天駿城多年的主將軍,在三日前與魔族的大戰中受了重傷,如今已經是無力回天了。遙想當初兄弟情義,並肩殺敵,如今許多人已是泣不成聲。
房外響起一陣步履聲,陳策閬麵色激動,大口喘著粗氣,慘白的臉色憋得通紅,看起來甚是可怕。他手指頭微微一動,指著不遠房門。
離房門最近的一位將士連忙打開房門,隻見一位身披鐵盔的中年戰士緩緩走來。他的眉鬢微白,是歲月滄桑的印證,他的雙眼透出一股狠光,是戰士軍人注定不凡的氣質,他眼角隱有淚光,是陰陽相隔的痛楚。
“雷…山…”陳策閬無力地躺在床上,用那沙啞低沉的聲音叫喚著門外的鐵盔戰士。
雷山緩步踏進房內,沉重的鐵盔發出一陣喀喀聲,雙目黯然地看著陳策閬。
陳策閬見雷山到來,原本的痛苦猙獰的臉上隱然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意,他手指微動,念叨著有些含糊不清的話。
雷山俯身握著陳策閬冰冷的手,幾點淚光順眼角流出,他趕忙拭去,用那鼻音粗重說道:“大哥,你…有什麼事就說吧,我…在聽。”
陳策閬點了點頭,竭力想使自己說的話更清楚一點,“去…永安…王朝…天瀾城…找…找…趙家…求援…”
雷山點了點頭,抹了抹濕紅的眼角,隻覺得喉中有塊秤砣,半晌才哽咽道:“好…”
陳策閬安然地點了點頭,看著立在四周的將士,有些含糊不清道:“我…死後…由雷…山…擔…任主將…不…得有誤…”
眾將士看著陳策閬,心如刀割,在聽見陳策閬說這句話後,不禁有人抱著戰友嚎啕大哭。
錚錚男兒,如今淚如雨下。
雷山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心中分明一陣絞痛。
突然,他猛地抬頭,流露出軍人應有的莊容與嚴肅,脊背挺直,腳啪得一聲並攏,用那渾厚的聲音吼道:“副將雷山!”
隨著雷山開口,所有將士幾乎在同一時刻抹去了臉上的清淚,噔地一聲挺直了脊背,並攏了腳,用那嘶啞的聲音吼道:“天駿城眾將士!”
“謹遵將軍遺詔!”
“必戰至一兵一卒,至身死道消!”
陳策閬笑了,很是欣慰地點了點頭,然後他安然地閉上了雙眼,帶著一絲笑意,長眠於沙場。
所有人都簇摟著戰友,將頭深深藏入對方的胸口,淚水打濕了衣襟,所有人泣不成聲。
歲月匆匆,誰曾記得當年豪情,隻為屠魔還天地一方肅清?誰曾記得那年兄弟同心,戰場挽馬廝殺?如今多少人陰陽相隔,我還在人間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