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譽道,“這是譽親王府的馬車,鬱府的人看到你坐了我的馬車回府,誰敢說你?”

鬱嬌怔了怔,他這是堂而皇之的,公開說,她是他的人?

她坐正了身子,目光斜斜瞥向楚譽,沒好氣地說道,“王爺好自私!”

楚譽不解問她,“怎麼就自私了?”

鬱嬌不說話,將頭偏過,然後,用力抽手,抽不動。

“嬌嬌?”

鬱嬌不理會。

楚譽伸手用力一拽,將人拽了過去。

隻聽“咚”的一聲,鬱嬌的身子,撞到了一個人牆上。

外麵的趕車位上,黑水正專心地趕著馬車。他不愛講話,更不喜歡管他人的閑事。因此,對於馬車裏的聲音,他自動忽略。

馬車輪子,在長街的青石板上,軲轆軲轆滾過,聲音重複,單調乏味。

霜月也坐在趕車位上,她就不及黑水能忍住寂寞了。

她拿胳膊捅了捅黑水,“喂。”她用著蚊音問道,“咱們爺,怎麼忽然轉了性子?以前不是討厭鬱四小姐的嗎?”

黑水朝她翻了個白眼,滿臉寫著無可奉告。

霜月得不到回答,又拿胳膊肘捅捅他,“啞巴了?”

黑水終於不耐煩了,吐了三個字,“自己問。”

霜月:“……”她哪敢?不過呢,真的很好奇,很好奇呀。

不知不覺間,馬車終於到了鬱府。

霜月往身後的馬車看了一眼,裏頭沒聲音。

她從趕車位上取了踩腳的凳子,放在門邊,輕輕喊了聲“小姐?”

車門從裏拉開,接著,簾子挑起,鬱嬌自己走了出來。

她將手搭在霜月的手上,沒什麼表情地說道,“回府了。”

霜月往她臉上看去,鬱嬌的臉上沒有笑容,她眨了眨眼,生氣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就生氣了?

鬱嬌斜睨了霜月一眼,心中惱火,她當然生氣了。

她沒有答應要嫁楚譽,楚譽居然這麼霸道不講理?對她上下其手,著實可恨。

還說,她再敢跟景昀出門,就打斷景昀的腿。

太不講理了!

霜月一肚子狐疑,可又不敢問。

這時,楚譽在馬車裏忽然說道,“霜月,若鬱家老夫人問起,你就說,四小姐剛才去了譽親王府,本王之前有事求她,她今天上王府相助去了。所以,回得遲了些。”

他是悄悄回府,所以,不能走出馬車,隻坐在車裏吩咐事情。

霜月轉身朝他點了點頭,“是,奴婢明白了。”

楚譽又從馬車裏取了副貼子遞與黑水,“黑水,你跟著一起進去,將貼子奉上。”

黑水接了貼子,上前去敲鬱府的府門。

此時,一更天早已過半,鬱府的府門緊閉著。

鬱嬌見他如此安排,自然是明白,他擔心她會受委屈。

因此,她心中對楚譽的那股子惱恨,便降了幾分。

不過呢,她沒有說感謝的話。

剛才在馬車裏,已經被他占了不少便宜了,她要是再說感謝,她就吃虧了。

馬車的車頭處,掛著一隻擋風的馬燈,將周圍幾丈見方的地方照亮。

鬱嬌邁步走上了台階。

楚譽未再說話,一直挑著簾子,目光如水看著鬱嬌的身影,仿佛她會丟了似的。

黑水敲了門後,過了好半天,才聽得府門後麵有人問道,“什麼人?”

“四小姐回府了,還不快開門?”霜月朝那門後的仆人,冷冷說道,“動作怎麼這麼慢?讓四小姐好一陣等,你們膽子不小。”

仆人將門開了一條縫,仔細一看,可不是四小姐主仆麼?

“是是,這就開門。”仆人慌忙將門打開,將鬱嬌主仆迎了進去。

開門的兩個仆人,又見黑水跟在她們身後,“你是誰?”

黑水麵無表情的舉起一塊腰牌,“譽親王府的護衛,送鬱四小姐回府。”

譽親王府?

兩個仆人吸了口涼氣,一起往府門外看去,隻見門口,停著一輛寬大的馬車,馬車頭的車燈,照見車門上的一個名牌:譽親王府。

“請進請進。”仆人看著黑水,更加地恭敬了幾分。

譽親王府的人,誰敢惹?

守門處的仆人,又趕緊著討好鬱嬌,找了燈籠遞與霜月,“姑娘拿好,天黑路不平。”

如今鬱嬌的身份地位,今非昔比,連帶著,她身邊的丫頭們,也跟著提升了不少地位。

霜月毫不客氣地,將燈籠接了過去。

因為有譽親王府的人到了,另一邊,又有仆人去尋府裏的管事來接待黑水。

因是晚上,黑水又是外男,不能進後宅,仆人將他迎進前院一處專門接待客人休息的地方,候著老夫人的回話。

霜月提著燈籠,扶著鬱嬌往後宅走,才走過照壁,她們迎麵撞上了一行人。

丫頭婆子,呼啦啦十來個人。

鬱嬌認出,有一位貴夫人模樣的人,正是冷家的夫人,錦夫人冷玉錦娘家的嫡嫂。另外幾個,便是鬱惜月姐妹幾人,和她們的侍女們。

其中還有兩人,是宮中侍女的模樣。想必,這是鬱惜月大姐,三皇子側妃鬱欣月的人了。

這是,搬了救兵來?救錦夫人來了?

冷家世代從醫,太醫院的幾任院正,都是冷家的人。

冷家雖比不了裴家和鬱府,但靠著同皇家有著密切的關係,在京城裏,很有一定的人脈。

一般的人家,都不敢太惹著冷家的人。

鬱欣月雖然隻是個皇子側妃,但是,三皇子目前沒有娶正妃,也就是說,鬱欣月等於是三皇子府上的女主子。後院中,一人獨大。

那兩個嬤嬤見到鬱嬌,還是認真地行了個禮,“奴婢們見過四小姐。”

長寧郡主即便是個瘋子,但身份在那兒,沒人敢不尊敬。

再說了,鬱嬌本身還有著封號。

鬱嬌點了點頭,“原來是大姐姐的人,嬤嬤們不必客氣,請起吧。”又朝冷夫人頷首一禮,“冷夫人。”

冷夫人是五品誥命身份,又年長鬱嬌一輩,她就不必給鬱嬌行禮了。

冷夫人雙手交握於胸前,看著鬱嬌似笑非笑,“喲,這不是,鬱四小姐嗎?鬱四小姐好忙啊,忙到大晚上的才回府。聽說,你跟聚賢書院的一些男學子們走得很近?從早到晚的向他們討教學問?想必,學問很好咯?”

她一說完,鬱惜月幾姐妹,紛紛捂著嘴竊竊笑了起來。

連三皇子府上的兩個嬤嬤,也一齊彎了下唇角。

霜月的目光,馬上一寒。

這婦人,話裏話外透著譏諷,說鬱嬌跟一群男學子,私下會麵到晚上才回,分明是諷笑鬱嬌不知檢點。

這根本沒有的事!

呸!

好惡毒的婦人之嘴,霜月的腳動了動,想上前去動手。

鬱嬌伸手一攔,攔住了衝動的霜月,今天外人多,霜月一動手,明天,她鬱嬌囂張跋扈的名聲,就要傳遍京城了。

人們會說,丫頭動手打了府上客人,這可不是待客之道。

鬱嬌看著冷夫人微微一笑。

“我今天在聚賢書院,聽幾個學子在私下裏議論,說我府中的錦夫人,常常將自己的私房銀子偷偷運送給娘家。”

“……”

“常常讓娘家人晚上進出府邸,防的是被外人看見了,惹口舌。我想啊,冷府多有錢啊,皇上跟前的紅人啊。何至於看上我鬱府的幾個小錢呢?”

“……”

“起初,我是不相信的,還跟他們爭執一番,哪想到,我今日竟然真的見著晚上離府的冷夫人了。冷夫人,你沒有將二娘的私房銀子拿出府吧?要是真的,我可是自打自臉了。”

冷夫人今天來,一是來看錦夫人,二是來問,能不能借些銀子給她。

她男人在外頭盤了一筆生意,結果,虧了不少。

前幾天,她向嫡親小姑子裴夫人借,哪知,還沒等到裴夫人回複呢,裴夫人卻被永安侯關了。

裴府的老夫人見著她,更是直接冷了臉。

她隻好來鬱府想辦法,想找幾個外甥和外甥女幫她度過難關,順便看看庶出的小姑子錦夫人。

眼下,被鬱嬌說到心坎上,她臉上狠狠地窘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伸手捂了捂腰間,那裏,藏著四張大額銀票。

鬱明月見自家舅母,被鬱嬌嗆得啞了口,馬上冷笑起來,“鬱嬌,你胡說八道什麼?我舅母是來看我和我母親的,說話說久了,忘記了時間而已,拿什麼私房銀子?你敢誹謗,當心我告你。”

“不是就好,我明天同人說話時,腰杆也會直一些。”鬱嬌微微一笑,又朝冷夫人和鬱欣月的兩個嬤嬤點頭道,“冷夫人好走,嬤嬤們好走,我還要去見老夫人,告辭了。”

鬱明月的眼珠子轉了轉,腳步一閃,攔住了她。

今天,她們人多,她可不會放過羞辱鬱嬌的好機會。

“站住!”鬱明月雙手叉腰,盯著鬱嬌,一臉的冷然,“不許走!”

鬱嬌揚眉,“這條路,你買下了?還是,父親規定,不準我走?”

鬱明月冷哼,“你一個姑娘家,大晚上才回來,是不是到哪兒鬼混去了?別跟著什麼下九流的人,學了些不好的規矩來,連帶著壞了我們幾個人的名聲。”

“我聽姨娘說,下九流的人,都是些市井流氓,最喜歡毀人清白了。”站在人後的鬱憐月,忽然嘀咕了一聲,嚇得雙手捂心,做著西子捧心狀。

霜月淩厲的目光,“刷”地一下掃到她的臉上。

鬱憐月咬了咬唇,趕緊垂下了眼簾,唇角卻浮著得意。

鬱明月揚唇冷笑,“鬱嬌,我見你臉頰紅撲撲的,是不是跟男人鬼混去了?快讓我們檢查檢查,你的守宮砂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