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二房。
這個時候,雖然已經到了二更天的時分了,但是,林二夫人的臥房裏,仍然點著燭火,林世安和林二夫人均沒有歇息,而是坐在燈下,生著悶氣。
幾個女兒剛才跑來哭訴了一番,將二人本來不好的心情,哭得更加的煩躁了。
林二夫人望著空空如也的屋子,不停地咒罵著林世安。
“你說你還有點用嗎?怎麼攔不住大房的人?如今這家裏,還像個樣子嗎?你看看,這床都沒有了。”
不僅床沒有了,連她櫃子裏的一些衣料,也被鬱嬌帶著人收走了。
鬱嬌那小妮子,簡直不是人,而是鬼,不,分明是個看穿所有事的妖精。
不僅搬走了大件的床,架子,櫃子,連那衣料跟首飾品,都沒有放過,全都拿走了。
想不到,鬱嬌那個鄉下來的野丫頭,居然認識宮裏頭的禦賜品。
她這屋裏,原本有幾件料子,是皇上賞給林伯勇的,全京城有那種布匹的人家,屈指可數,她原想著,林伯勇和林婉音都死了,她用了就用了。
哪想到,鬱嬌認得,二話不說地拿走了。
她想賴,也賴不了。
因為,那些料子不僅是禦賜品,還是貢品。京中人,誰得了,都是有記載的。
幾個丫頭婆子見夫妻二人吵架了,一個個識趣地溜走了。
有人已經去庫房裏尋舊床去了。
林鴻誌坐在一旁喝茶,不做聲。
林二夫人見他無動於衷,心中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問你話呢,怎麼一句也不吭聲。床沒有了,我們睡哪兒?”
“不是還有一張梨花木的床嗎?那也是你的陪嫁呢,先睡一晚再說。”林鴻誌已經被林二夫人罵了一個多時辰了,心中一直忍著怒火,但礙於有仆人在外頭,他不好大發脾氣。
“什麼?要我睡梨花木的?我不要!”林二夫人當即跳了腳。
她用了幾天景纖雲用過的金絲楠木大床,說什麼也不想用她的舊嫁妝梨花木的床了。
景氏那張金絲楠木床,到了晚間的時候,在燭火光的照耀下,木頭上會閃著淡淡的金光,像仙子的床一樣。
當初,景氏還在的時候,她就十分的羨慕景氏的床。
那是曾老爺子正妻的陪嫁。
大老夫人嫁入林家後,曾老爺子做主,送給了嫡兒媳大老夫人,後來大老夫人又給了景氏。曾老太爺繼妻的兒媳二老夫人,就隻有羨慕的份兒。
二老夫人都得不到,當然,她也得不到了。
林二夫人因此嫉妒羨慕了很多年。
“那就隻能睡地上了。”林世安不耐煩地站起身來,他本來是想同妻子商議一下對策,家中沒銀子了可怎麼辦。
哪知,這個妻子比他還要慌張。
算了,還是去姨娘的屋子睡吧。
林世安心裏一煩,就不想管事了,隻想得過且過的,過一天算一天。
林二夫人一把拉住他,“你給我回來!”
林世安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又怎麼啦?你跟我抱怨,我也沒有辦法。”
林二夫人朝外頭看了看,發現丫頭婆子都站得遠遠的,她將林世安拽到裏間的臥房裏,關了門,小聲地問著林世安,“相公,昭陽公主和安王不是說,會保咱家的嗎?要不,你去求求公主?家裏成了這樣子,沒法過日子了啊。”
林世安回頭看向林二夫人,長長歎了一口氣,“前幾天,我也去找過公主,但是公主的態度,不像之前那麼好了,我問了她,我幾時能官複原職,她馬上冷了臉,清清冷冷看了我一眼之後,一句話也不說了。”
林二夫人吸了口涼氣,“是不是,公主另尋了其他人,頂替了你?你的技術,不是隻有你一人會嗎?”
他們林家二房,之所以得了昭陽公主的青睞,主要是因為,老太爺和林世安都會研製火藥。
老太爺年歲已大,已不大管著這件事了。
林世安自己琢磨出了一個更好的法子,能將火藥的威力,提升到極限。林世安本想將這件事報與皇上知曉,讓皇上提升他的官職。
但這時候,昭陽公主拿住了女兒林佳蘭同裴元誌私會的證據。
威脅他們說,若是他們不聽她的吩咐,就將女兒的事,說與林伯勇和林婉音聽。
當時的林婉音,是皇後娘娘跟前的紅人,林婉音的父親林伯勇又是皇上跟前的紅人。
裴元誌還沒有同意娶林佳蘭為正妻,事情要是提前嚷出來,那對父女一定不會放過女兒和他們夫婦二人。
他們害怕之下,就同意了,暫時不報與皇上知曉,而是聽命於昭陽公主和昭陽公主哥哥安王的安排。
那對兄妹說,隻要聽他們的安排,會許給林家二房財富與地位。甚至是,他們想要整個長房,也會幫他們得到。
長房的財富,早已讓他們豔羨了多年,所以,他們義無反顧的聽從了。
再後來,安王和昭陽公主命他們毒害林伯勇,好處便是給女兒做媒,讓佳蘭嫁入裴府做正妻。
隻要女兒做了裴元誌的正妻,將來必是侯夫人,那麼林家二房的地位,就會水漲船高。
不得已,林世安將自己會火藥新技術的消息瞞了下來,隻聽命於安王和昭陽公主這兄妹二人。
林世安搖搖頭,“根據我得到的消息,整個朝中,隻要我一人會新技術,兵部火藥庫的人,隻會做簡單的土炮,而且,十個常常有八個不會響。那些都是做爆竹出身的人,都是些半碗水水平的人。”
“那為何安王和昭陽公主冷落了你?”林二夫人擔憂問道,“他們兄妹要是不管咱家了,你又失了官職,將來,我們二房的人,還怎麼活啊?”
如今的林家二房,因為弄丟了林伯勇的屍骨,早已被京城的人唾棄著。
要是得不到安王和昭陽公主的庇護,二房的人,將來想在京城占個一席之位,確實難。
所以,林二夫人才焦急起來。
林世安也煩躁,“我思來想去的,一定是裴世子在昭陽公主麵前說了我們什麼。昭陽公主才冷落了我們。”
林二夫人吸了口涼氣,“裴元誌?我們二房的人,跟他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他為什麼要害我們?”
林世安冷笑,“你忘記了女兒的提醒了?裴元誌喜歡上了鬱嬌。而鬱嬌,是長房的義女,她現在,巴不得我們二房的人倒黴呢,沒準啊,裴元誌為了討好鬱嬌,才不讓公主幫我們。”
林二夫人眼珠子轉了轉,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他怎麼這麼惡毒!他想過河拆橋麼?”林二夫人咬牙怒道。
“他是永安侯府的世子,你能拿他怎麼樣?我們能拿他怎麼樣?”林世安反問林二夫人。
林二夫人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哼,眼下,先忍著,再伺機行動!裴元誌身份高貴,手裏有權,我們不能拿他怎麼樣,不是還有個鬱嬌麼?”林世安雖然一直是窩窩囊囊的一個人,真正到了關鍵時刻,也變得狠戾起來,“還有那個幫著鬱嬌的林唯楓,都不能放過!”
林二夫人眸光微縮,沒一會兒,冷笑起來,“我真是氣糊塗了,有時候,除一個人,不必動刀子,後宅裏的陰毒事,也足可以將一個人打倒。”
林世安袖子一拂,冷笑道,“那還不快去準備著?我們現在過成了這樣,全都是因為那兩人搞的鬼!”
林二夫人揚了揚眉,得意笑道,“相公,放心吧,我已經想好了主意。”
林世安眯起雙眼,“你打算怎麼做?”
林二夫人伸手,沾了點茶水,用水在桌子上寫了幾個字,然後,微微一笑望著林世安,“相公,如何?”
林世安眸光一亮,捏著小胡子尖,冷冷一笑,“不錯,就要這麼辦,要是我們早點出手,就不會到今天了。”
“也不算遲呀,除了林唯楓,那長房的東西,不是又歸我們了?”林二夫人笑意吟吟地坐下來,“不過,我向你要個人,你舍得不舍得?”
林世安笑了,“我的人,還不是你的人?都這個時候了,還客氣什麼呢?”
林二夫人揚起唇角,目光中閃過一抹冷戾,“那好,你將方姨娘給我吧。”
林世安不笑了,“你要她做什麼?”那是他幾天前剛收入屋裏的小妾,這才寵了幾天呢!
林二夫人冷笑,“怎麼,你舍不得了?其他幾個,要麼是人老珠黃,要麼是生了女兒。差個丫環去辦事,又鬧不起大動靜來,我想來想去,就她合適。你要是不同意,當這主意我沒說,我們家,就一直過著苦日子吧。”頓了頓,她又冷笑道,“等那長房的銀子到了我們的手裏,你要收十個女人,都不是難事,何必在乎這一個?”
林世安思前想後,咬了咬牙,“好吧,就依了你。”林二夫人說的沒錯,有錢了,要多少女人沒有?
“多謝相公。”林二夫人朝林世安俯身一禮,唇角浮著一抹冷笑。
林世安的小妾太多了,她得借這個機會,除掉一個最囂張的。
林世安同林二夫人商議好,借口去看自己的父母,離開了這裏。
林二夫人知道,林世安看兩位老人是借口,實則呢,又去哪個姨娘的屋子裏去了。
林世安的姨娘太多,她也管不住,隻好隨他。
不過,他一走,她正好收拾那個方姨娘。
“來人!”林二夫人朝外間喊了一聲。
一個婆子小跑著走了進來,“夫人,原先您屋中的梨花木床架已經抬來了,還是擺在原來的位置嗎?”
“就原來的位置吧。”林二夫人說道,眼下,她不關心床了,她關心被長房收回的錢物,“你馬上去將方姨娘叫來!”
婆子看了林二夫人一眼,應了一聲“是”,退出去了。
林二夫人眯著眼想心思,幾個仆人抬著床架,進了臥房,屋子裏,好一陣忙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