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譽訝然,“太師為何知道本王會來?”
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隻生了他的母後裴櫻一人。自從外祖父和外祖母,在他小時候相繼過世之後,裴家三房裏,就隻剩了幾個老仆人,淒涼地守著老宅子,他就不怎麼去外祖家了。
但是,往太師府來的次數,卻多了起來。
這是因為長嫂李皇後,將他當親子一般的養著,李家人也待他是自己人一樣。
他喜歡李家人多熱鬧的氛圍,另外,他真心感激李家人,將他當作這一家子的一份子。
因此,他的一切,並沒有瞞著李太師。
但李太師年事已高,有些冒險的事情,他還是選擇了隱瞞,不想讓李家人太過於操心他的安危。
他悄悄回京的事情,隻跟李皇後說過,也叮囑過李皇後要隱瞞起來。太師是從李皇後那裏知道了他的消息,還是自己猜出來的?
是李皇後說的,也就罷了,要是太師自己猜的,這又得多擔心他?
楚譽心生愧疚。
冉護衛回道,“老夫人大壽那天,王爺裝成一個護衛跟著景家人來了府裏,太師就認出了王爺。”
楚譽揚眉,“本王偽裝得漏洞太大?太師居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當時,他跟著景文忠,朝安王拜了一拜,離著太師有五六尺的遠。
冉護衛微笑道,“不,王爺的偽裝,當然是極好的,隻不過,王爺麵對的是太師。太師跟在下說,他無意間看到了王爺的手,就知道是王爺來了。在下不知道太師說的是何意,他說,反正他知道就是了。”
手?
楚譽抬起自己的左手來看,月色下,左手的小指,比平常人的小指,要彎曲得厲害些。
這隻手指的靈活度,遠不如自己右手的手指,純粹隻是個擺設而已。
平時,他都盡量將左手藏在袖子裏,不讓其他人發現他手指的缺陷,事情的起因,也隻有太師知道。
想不到,心細的太師,隔著他一丈遠,隻通過他抱拳行禮的那一瞬間,居然看出來了。
那是他小時候受過傷,留下的殘疾。
這隻手指的傷,是被安王踩的。
那一天,他頂撞了安王,五六歲年紀的他,被二十來歲的安王推倒在地,用力地踩著手指。
手指的疼,鑽心入肺。
疼得他撕心裂肺地慘叫著。
兩個王爺打架,盡管是以大欺小,哪個太監宮女敢勸?
於是,大家就那麼,眼睜睜看著他被安王踩著手指。
年紀小小的他,在成年人的安王麵前,猶如一隻螻蟻。
要不是太師恰好路過那裏,利用帝師的身份,喊住了安王,他左手的五根手指,會被安王全部踩斷。也因為救得及時,隻斷了左手的小手指。
正因為這隻手指殘廢了半截,他用七弦琴彈奏林婉音的《落英舞》時,音律總是欠缺一些。
安王——
楚譽的唇角,輕輕的扯動一下,眼神冷戾如冰。
他垂下眼簾,再抬頭時,眸光又是清明如水,看著冉護衛微笑道,“原來是這樣,叫太師操心了,本王這就去見他。”
“王爺請。”冉護衛朝楚譽拱了下手,帶著楚譽往太師府的密室而來。
密室設在後園中的一座小石山的背麵,一叢葛藤掩蓋著石門,冉護衛將楚譽領到這裏,就離開了。
楚譽按了下石門上的機關,石門應聲而開。
裏頭,燃著燭火,一室明亮。
六十歲的老太師,站在石室的牆壁前,看著一副畫像出神,聽到石門開啟的聲音,他馬上偏頭來看。
“王爺?你來了?”李太師轉過身,笑著朝楚譽走來。
楚譽關了石門,朝李太師說道,“老太師,這裏隻有我們二人,你還行什麼禮?那些客套虛禮,有外人在的時候,做個樣子就行了。太師一把年紀了,不必行禮了。”
李太師被楚譽扶著,坐回椅上,笑道,“那怎麼行?老夫知道你的心意,但這規矩怎能隨意改變?你可是嫡皇子,要是其他人……”李太師收了臉上的笑容,冷哼一聲,“當著麵,老夫也懶得理!”
楚譽的目光,朝李太師看過的畫像望去,他眸光一跳,站起身來。
“太師,這是……”他驚訝地看著牆壁上的畫。
這副畫上白衣青年男子,同他的樣子,十分的相像。
可仔細看,又不一樣。
眼神不一樣。
他因為從小失了父母,從小被人欺負著長大,眼神過於冷,神情過於傲。
而這副畫上的青年男子,眼神很柔,和畫中男子對視,讓人不由得淪陷進去。
“先皇年輕時的自畫像,畫上的年紀,跟王爺現在的年紀一樣,都是十八歲。”李太師道,“先皇當時將畫交與老夫的時候,說,等你十八歲時,就交與你。不準交早,更不準太遲。老夫一直按著他的要求,妥善的保管著這副畫,現在,是時候交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