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藏劍青山釣鼇客(1 / 2)

“靜成,酒劍備好了沒有,讓這天下人等了我五年,也該出山了。”

“此去無回,前輩可是想好了?”

“不回?那便不回罷。”

天光橫過青雲打在一頂老舊的蓑笠下,隻映出半張麵龐,但依舊驚豔了這青山細雨、枯藤老樹。

如果這世上真如九州星宮道那些牛鼻子所說,有那所謂的畫顏師,那麼這位畫顏師此生最高的傑作便在此處了。

既是畫仙鼎作,容貌之絕自是無從多說,可有一點很是奇特,青年的睫毛是雪色的,而瞳眸也有一些病態的發白,或許是那畫仙在讚歎自己傑作之時無意點錯的,循了這天地無完美之物的道理。

可即便這樣,也不妨靜成再一次呆了眼,雖然很快回神,但還是有些懊惱,若是數年前還沒出家之時,她定會罵上一句:一個大男人,生那麼好看做什麼?

低下頭,靜成回神後開口道:“您的修為和眼睛,如何了?”

“都好了些許,不過說來那混小子種的毒,當真不錯。”

靜成搖了搖頭,被自己徒弟下毒,廢去雙眼以及修為,還能如此暢然的讚歎一聲毒是好毒,也就這位前輩做得出了吧。

徒弟下毒手暗害了自己師父的雙眼與修為。

這裏當然有個故事,但並不算長:

天丈原共有九州,人族占三大州:青玉州、東瀚州、遙亙州;

青玉州有三大勢力:放塵山、盡還山、九州星宮道;

而放塵山則有兩個天才,一個叫做寧遠樓,一個叫做江火。

說來也巧,這寧遠樓便是江火的徒弟,所以人族內笑稱:遠樓望江火,江火寄遠樓。

但這天下大部分日子,無論好壞悲喜,來就來了,沒有一點先兆,就算是九州星宮道的牛鼻子們也隻能算個氣運、卜個天象。

那一日,景寰王朝隕了位百年丞相,人族少了個天下第三,而最重要的是,十年後對於三族至關重要的赤水台之戰,少了位當大局者,這才是景寰人皇暴怒,兩位王侯請命請命馬踏放塵山的緣由。

查下來,偏是江火的徒弟,寧遠樓所做,而整個天下都知道江火與老丞相乃多忘年之交。寧遠樓就是借著家師每逢清明拜訪老丞相的日子,暗害了江火。自己則是上了老丞相家府,道一聲家師有恙,不便拜訪,而後便是一碗茶下去,再跟上一劍,鬧得天下皆驚。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隻知道寧遠樓拿著老丞相的遺軀,投奔了那九州三族的共敵:遺族。

王朝三位王侯裏有兩位都請命馬踏放塵山,這損功德、拉仇家的事情人皇做不得,但他們做得!可放塵山勢大,憑你兩家王侯十萬鐵騎就想踏遍放塵山百裏二十二峰?一時間,劍拔弩張、八公草木。

可誰都知道,不論是為了王朝的來日,還是因為其間多年來的恩怨,景寰王朝早就想踏平放塵山了,這不過又是一樁契機。

便在山前斷下不少頭顱,得一個血濺三尺,非逼得有人出來扛這個擔子。

所以終還是有人站了出來:“五年後的清明,我自上遺族取下寧遠樓的頭顱;十年後,我便得個天下第三,去參加那赤水台之爭!”

流血的雙目,巍峨的從容。

釣鼇客,江火。

天下沉寂了一瞬,想問問一個已經修為半廢的人能做些什麼,但隨著人皇一聲禦令、放塵山一紙劍書,天下人還是信了。江火便離開了放塵山,遠遁江湖,說是去悟那山中劍意,靜候這般五年,又或者那般十年。

接下來便是天下皆指於江火一人,或嘲或催,或相信或期待,總之便是忍百罵,負千責。

好在,這一天總算是來了。

……

故事講完了,但這魚才堪堪開始釣,所以青年,也就是江火並不著急。

“喝茶,隔壁老李家剛送來的鬆間雲毫。”說著江火伸手指了指榕樹腳旁的兩杯清茶,雖然混了些雨水,但還是冒著熱氣。

靜成帶著一抹麵巾,隻能看到一雙清麗的眉眼裏滿是晏然,但微微皺起的眉毛還是隱露出她的不滿。

所以靜成沒有喝茶,隻是走到江火身側,不嫌雨露浸濕的榕樹幹,靜靜坐下。她很不喜今天,隻是來送行,問不得眼前之人,天象生獸是怎麼回事,問不得那遠南的無名之國是怎麼回事,問不得那逆流而上的赤澤又是怎麼回事。既然入了無生寺,便要送盡天下值得送之人,這是寺內行腳僧遍行千裏、盡望浮生的方式,既是課業亦是修行。但正因為如此,她便更不喜歡了,過了明天,若是真送得這位前輩入輪回,那以後誰給她講諸般奇異的上古趣聞。說書人嗎?怕是不配。

畢竟眼前坐著的這人,指不定是天下最有見識的人。

想到這裏,她還是歎了口氣,垂下眸子出聲道:“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發。明日您不去,也沒人會說什麼。”